听到吩咐，柳叶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烧水了。
楚云璃沉静抬头看向季晔，久久不说一句话。四目相对，心底擂鼓一般的震动，震耳欲聋。
她手里牵着他的衣角，看他眉宇微蹙。
看他有些可疑的耳垂发烫，唇角颤动微张。
“何时醒的？”
今日出来匆忙，丝毫没有想过会被人发现。因而季晔也完全没有换上面皮，而是以原本的模样直愣愣的闯来。
“大抵……在你抱住我时。”楚云璃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开口，“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燃烧许久的烛盏发出噼啪响声，看着楚云璃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季晔心中微微恼火。
想问的？
他自然有千千万万个想问的，但是，为何楚云璃对于他没有死这件事这般笃定？
就好像料定他可以在楚帝眼下死里逃生，料定他定会卷土重来，不会轻易倒下。
季晔语气不自觉生冷了些，“你我只见过几面，三殿下，何必这般设局？”
几面？
楚云璃怀着心中疑问，不动声色的微微起身，“是只有几面，但你毕竟身份特殊。我此次晕倒实属意外，并非设局。倒是你，为何要来我宫中？可是前来刺杀我的？”
“刺杀？殿下怀疑我是蓄谋已久，只为了报那日斩首之仇吗？”
季晔怒极反笑，他抬手指向角落里的太监，“我今次来，不仅没有刺杀殿下，还救了殿下，殿下应当好生谢我才是！”
“救我？”楚云璃顺着他的手势看向角落，那处确实安安稳稳的躺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太监，身上伤痕累累，边上的屏风还碎了一地。
“直接打晕的？看样子，你下手倒不轻。”
风凉话季晔前世是听过不少，楚云璃惯会偶尔调侃，只是今生重新听见，倒觉得格外熟悉。
“若轻一些，殿下此刻恐怕便玉殒香消了。”
他毫不客气的起身甩开楚云璃抓住的手，刻意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既然殿下醒了，那季某便先行告辞了。”
烛影随风轻轻颤抖，季晔凭空而来又转瞬即去，让楚云璃终于按耐不住心底的悸动，忙掀开被褥想要下地。
“等等！”她猛然起身牵动肺腑，话刚说一半便连连咳嗽开来，“季晔，你、你为何要来救我？”
听见咳嗽声，季晔还是忍不住微微侧首，小心用余光与看扶着床榻的楚云璃。
她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如散开的花束在身后绽开。
额上细汗密密流着，那双杏眼仍旧楚楚可怜，令人动容。
他不忍见此，又只能装作不在意，伸手将一旁的毛巾递给她。
“为何？”季晔很不自然的将头撇向另一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楚云璃看向面前递来的毛巾，他明知自己在问什么，却偏偏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路见不平？
若是季晔不进入楚云台正殿，他怎会知道自己房内有此刻出现？
看脚边已经倒地被人包扎好伤口的朝露，楚云璃便已经对事情经过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料定，季晔今夜是刻意来的。
他来并非是什么“偶遇”“巧合”，而是今日特意要来楚云台，特意走进她的殿内，或许还特意……想要看她一眼。
怪异的感觉自心底一层一层翻涌上来，季晔为何偏偏要在今夜前来，偏偏遇上她晕倒，偏偏要进殿看她？
他是来查看自己究竟死没死？
还是计划，要深夜前来报自己之前的仇？
为出冷月阁，她以命换命，以季晔的性命为代价换得一线生机。
彼时她刚刚重生归来，前世对他的怨恨犹深，所以才毫不犹豫，甚至丝毫没有顾及前世的恩怨。
然如今时隔数月，再次回想，或许她当时完全可以与季晔合谋出逃，即便他今生与她并不相识。
“你其实是来杀我的，对吗？”
楚云璃怔怔的看向季晔有些恼怒的神情，除此之外，她确实真的想不到其他能让他深夜冒险前来的理由了。
季晔既然今生未死，那以他的心思城府，何尝想不到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旁的与众不同。
她如今表面是个闲散公主，但暗地里已经是楚帝的一方爪牙。
楚云台因为她重新受宠的缘故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虽比不上从前，但人员增多，不仅有无数太监宫女当值看守，暗处还安插了许多暗卫。
而他，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
实在刻意。
实在……不合常理。
他们此生，按理说还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杀殿下？季某怎敢？”
前世今生总共两次，楚云璃每每杀他，都没有丝毫犹豫。
若是季晔想要杀她，重生后便早早就一剑报了两世的仇，了结了两人之间的种种恩怨。
又何至于拖到今日？
他不是没想过，但除了仇恨之外，总有另外一种情愫在牵动着他，让他进退两难，不想动手了结面前之人。
她曾是他唯一的妻子，瘦弱，可怜，倔强，顽强。
前世他与她相依为命，他曾将全部的希望托付在她的身上，换来的，却还是她反手一刺。
然而今生重来，即便手已经放在了她细嫩的脖颈上，他却还是舍不得，全然无法用力掐紧她。
这世上除了他，再无人真切知道，她究竟过得有多难了。
出身皇族，却倍受欺负。
少时只有云妃护着，长大了却被生父囚禁，饥寒交迫，身心折磨，生不如死。
不到二十岁，人却已经疯了大半。
他曾教她，若是为了生存，或许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舍命一搏。
所以，她才会用他教她的道理反杀他，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不甘。
无论如何思考，他总还是不甘。
定定的看向楚云璃，她还是一副略显羸弱的模样。
只是比前世的脸更加圆润丰盈了一些，粉红娇憨了一些。
像是初春展开的桃花，清纯明亮，妖艳明媚，沾染露水后楚楚动人。
他心动少许，“既然殿下问了我许多，正巧，我也有许多事，想要亲自问询殿下。”
说罢，季晔抬手将袖中藏好的锦盒拿出。
小心打开，里面平躺着的，正是那日楚云璃埋下的金簪。
金簪明亮，在光下熠熠生辉，好像一条金色的丝线，将楚云璃的心弦牵动挑起，不动声色的勾出她眼下的酸楚。
怔怔看向季晔，楚云璃片刻失神。
他怎会知晓？
他怎会知晓，自己为他立碑之事？！
“你……”
“季某今日正巧遇见一人，他将这锦盒交给我。还特意说明了，这是从殿下后苑之处寻到的。”
季晔略带玩味的看向有些错愕的楚云璃，静静上前，“殿下，这究竟是何物，竟值得让殿下特意埋起来，据说……还立了碑？”
微风吹拂起楚云璃的一处鬓角，她缓缓抬头，对上他一双有些急切满是疑惑的神情。
是啊，这金簪，究竟是何物？
是前世令她无限心动的定情之物？
还是她内心深处对他的最后一丝念想寄托？
她微微张口，却不知话从何处开始讲起。
她并不确定面前的季晔是否是同她一样重生归来。
若是，若不是……
她到底应该如何面对他才是？
“怎么，殿下答不出来？”季晔抬手，又将锦盒合上，揣回了袖中，“不如我替殿下回答，这是冷月阁内，殿下刺向我的那支金簪。
或许殿下早就对我恨之入骨，早早便想将我赶尽杀绝……”
楚云璃看向季晔，他说的话明明都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她总能从中若有若无听出一丝幽怨。
季晔……究竟是不是重生了？
他究竟，是不是前世的他？
面前之人低声说话，明明眼神定定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却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前世朝夕相处无数日夜的她。
他仿若，在代替前世的他在问。
问她，为何要弃了他。
许久，季晔眼眶渐渐泛起微红，“所以，楚云璃，你究竟……为何要杀我？”
为何？
她究竟，为何要杀季晔？
二人距离很近，在季晔说话的当头，他已经不自觉又靠近了她的床榻，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像张开一张令她无法逃离的网，面容近在咫尺。
灯火下，他的面容依旧如前世一般俊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那双眸子总是深邃微挑，鼻梁如琼玉，唇瓣如玉桃。
眉宇间总是若隐若现着几分不属于自身年龄的成熟老练，他不喜笑，可一举一动，尤其看向她时，唇角总会不自觉上扬。
“季长卿……”
是啊，她究竟，为何要杀他？
他也曾是，她唯一的念想寄托。
他曾是，她心头唯一的刺。
楚云璃不由自主的上前，突然伸手自然的抬起。
季晔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只玉手却已经熟练的钩上了自己的衣领，氤氲的香气也转瞬将二人笼罩在一起。
“你……”
只一瞬间，他想到了前世新婚夜，她只身勾|引自己的场景。
那时她也是这般向前。
很是干净利落的夺走了他唇上的温热。
不同于前世，她这次凑近他，却在鼻尖相碰的当头，忽而停了下来。
她一双含泪的杏眼，泛起无限波澜。
楚云璃看着近在咫尺之人，唇瓣微启，看着他的唇，看着他的双眸，看着他，耳垂愈发滚烫的潮|红。
四目相对，季晔下意识呼吸急促。
所以，她是想吻他吗？
季晔抬手，刚准备将她勾在自己脖颈的手摘下，却在愣神的一瞬，被楚云璃起身，再一次干净利落的覆上唇瓣。
“长卿……”
他想要逃，却终究沉沦在她喃喃说出的两字间。
长卿。
她从未如此叫过他。
无论前世，无论今生。
于是不由自主的，他也抬起手环住她的腰|肢。自然的向前回应，任凭温热从口中展开，反复磨捻，将二人无限的情愫，捻碎在这冷夜的温存中。
情丝蔓延，他的手小心翼翼扶着她，抬手抚开她脸侧的青丝，看她默默垂下一滴泪，看她脖颈间又腾起新一层的细汗。
她温热的脸颊，红霞蔓延，柔软的触感缠绵着香甜，勾|连二人若即若离。
“云璃……”
她的唇瓣还是那般小巧柔软，旖旎颤动，像蝶羽翩跹，颤着，缠着。
向前，向后，向着更深的方向，逐渐蔓延开来。
季晔沉迷的闭上双目，后知后觉的明白。
原来心底跳动许久的涟漪，其实名为“爱恋”。
终于……终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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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怦然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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