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外，楚云璃端正笔直的站着，面上凝了一粒细微的汗珠。
抬眼望去，却见殿外只有一两个小太监值守。仔细询问才知，是楚帝一早便找去了慈宁宫，而慈宁宫内除了楚帝，还有德妃在场。
德妃，楚云璃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知道是太后的血亲，都是戚氏之人。
如今肃亲王这边出了状况，太后按理说会好好向楚帝解释一番，然而听闻楚帝如今已经从慈宁宫往回走，兴许，是在慈宁宫惹到了不顺心之事。
“殿下，陛下估计很快便来了。”
朝露将披风罩在楚云璃身上，楚云璃接过，看了一眼周围，“林太医那边什么回复？”
“林太医？”朝露仔细思考了一下方才林戚的话，“太医说，性命或许是保住了，只是人始终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楚云璃蹙起眉头，看样子对方是彻底下了死手，竟连一丝生还的机会都不给楚佑留下。
究竟是什么理由，让楚佑这般以命袒护？
远处秦极刚准备通报，楚帝率先看见那抹身影。他微微抬手制止住秦极，上前开口：“云璃，你怎会在此？”
寻着声音，楚云璃知晓楚帝已然前来。但观其面容声色依旧寻常，她不禁暗自惊叹：未曾想，曹诘处理事竟这般周全。
能密不透风到如此地步，看样子是费了不少心思。
随即回复：“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件要紧事……”
“要紧事？”楚帝不咸不淡的向前走着，丝毫未曾理会楚云璃话外之意。
他转瞬抬手指了指秦极，“你先去宗人府给朕将他带来！他这榆木脑袋，真要朕亲自审问才是吗？”
区区一个幕后之人，至于这般再三询问？
眼见着楚帝怒火中烧，秦极连忙屏息凝视，看了一眼楚云璃便准备急匆匆离开了。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楚云璃忙起身将人拦下，“事关……大哥。”
“楚佑？”楚帝一听此话，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略带迟疑的回头，眼角向下，斜看着楚云璃，“你想说什么？”
即便他亲自赐给了她玉佩，那也并不代表着楚云璃可以任性而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他给的既然是权力，那他想收回便可以即刻收回。
双眼微眯，楚帝几乎是带了几分藐视轻蔑，看向楚云璃时不经意流露出了几抹杀意，险些让楚云璃招架不住。
她定了定心神，“父皇，我刚刚去见了大哥，大哥浑身是伤，恐遭受了不少折磨……”
“此事朕已知晓。”
“父皇，这之后……大哥便遇刺了。”楚云璃自然知道楚帝清楚太后私自行刑一事，但楚佑遇刺之事恐怕楚帝并不清楚，否则他也不会这般气定神闲的在此处而不是赶往楚云台了。
“遇刺？”楚帝闻言果然一愣，“何时之事？你怎会这般清楚？”
楚帝目光中的怀疑几乎毫不掩饰，他抿着嘴眉头紧皱，手掌逐渐成拳，“你当时……可在旁边？”
“在，”楚云璃不敢隐瞒，“当时有人从窗外向□□箭，飞箭迅速，儿臣……儿臣也险些中招。”
她不敢轻易将自己摘干净，只能稳妥的将当时情形如实相告。
“父皇，儿臣推断，大哥遇害必然是幕后之人想要杀人灭口！若是大哥此次性命不保，那究竟幕后之人是否为七皇叔，便再也无从知晓……”
“够了！”楚帝自然清楚楚云璃所说，只是他眼神冷冷的看着她，并不希望她再多说什么，“楚佑此刻在哪儿？”
“在楚云台，儿臣将他交给林太医照看了。”
楚云璃暗下眼神，“因为此次事出突然，若是让旁人知晓大哥身受重伤，恐会引起轩然大波……是以儿臣第一时间派人封锁了消息，严加看管。
后续一切经过父皇都可以传召朱主事进行问询，儿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序言，必然天打雷劈！”
即便楚云璃发誓，楚帝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果然，楚帝听过之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秦极。
“走。”
秦极得令，立刻抬脚跟着楚帝出了勤政殿，而楚云璃则依旧孤身一人跪坐在殿上，任凭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双膝蔓延至全身。
“殿下……”
朝露在一旁心疼的将其搀起，“殿下为何非要前来禀报一二？陛下根本就没有将殿下的话放在心上，殿下所说即便句句属实，陛下也不会相信殿下所说的一个字，一定非要去楚云台看个究竟！”
楚云璃暗笑一声，她又何尝不知楚帝猜忌甚重，不可能对自己托付全部的信任。
“他信不信，与我说不说并没有什么干系。”她站起身，亦朝着楚云台的方向走去。
“朝露你可知，若今日我不说，来日让父皇亲自查了出来，后果便会不堪设想了。”
楚帝既然猜忌心重，自然也是个眼中不容沙之人。若她封锁消息之事被他后续发现，那便即刻就证明了她在宫中的势力已经手眼通天，甚至连楚帝都不放在眼里。
伴君如伴虎，若是让楚帝感觉到有哪怕一丝的威胁，他都会想尽办法斩草除根。
所以，与其被发现，不若自己主动坦白。
“可陛下信吗？”柳叶也看向楚帝走远的身影，暗自叹气，“殿下多日来的辛苦很可能付诸东流，如今看来陛下是更对大殿下多了一份关心，即便大殿下图谋不轨，陛下对其的心意也依旧……”
“柳叶！”眼见着柳叶越说越难听，朝露即使开口止住了她的话，略带心虚的看向楚云璃，“殿下今日也累了，都开始说什么要查验曹公子的玉佩……”
说到曹诘，楚云璃更是一阵头疼。
她还是隐约觉得，曹诘和季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究竟是不是他，仍旧不得而知。
“殿下今日似乎是想要与曹公子单独见面？”
柳叶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
“是。”楚云璃摇了摇头，“只是碰巧有些事想要确认罢了。”
她唯一还记得他身上的痕迹，便是他锁骨下的朱砂痣，和他胸前那道明显的伤疤。
胸前伤疤自然是当日受刑留下的，而锁骨下的朱砂痣，确实她刻骨铭心残留下的记忆。
“殿下，走吧。”柳叶开口，“陛下已经走远了，再不走，怕是要赶不上了。”
“走。”楚云璃将视线收回，“若是楚佑还尚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或许我此番也算有所交代了。”
楚佑口中所说的她几乎一概不信，唯独相信的仅有楚佑说话时的神情，绝望、傲慢、可怜……
“走，回楚云台。”
正巧，她还有其他事要与楚佑对峙清楚。
————
季晔出了宗人府没有片刻，却被洛北急凑凑的抓来了东宫。
他进门看了满地的碎瓷片便知，今日太子又有些失态了，他心情烦躁时惯会将面前之物摔个干净，楚玙是个心思极深之人，情绪不外露，一外露便会彻底爆发，犹如崩坏的木偶。
“来了？”
楚玙面色有些惨淡，“今日是洛北主动去寻了你，倒是委屈你来收拾我的烂摊子了……”
“殿下言重了，”季晔缓步上前，将其中一块碎瓷片捏起，“或许殿下知晓，万事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事事完美并不存在，尽善尽美已是不易，殿下应当学会放手才是……”
“住口！！”
楚玙几乎想也不想，直接将面前盛放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曹诘，你既然已经知晓了，何必再说这些无用之事！”
自太后寿宴后，东宫便莫名多了许多“护卫”，按照皇后的旨意将东宫中的几名歌姬陆续抓回了皇城做针线。
这其中，便有之前与楚玙有过几面之缘的君袅。
“母后知晓此事，应当是你说的？”楚玙定定的看着曹诘，这人虽然表面对他恭敬十足，可楚玙总觉得曹诘有些心事未曾言明。
“并非如此。”季晔下意识否认，“曹某与皇后并不相熟，且身为曹家人，理应远离后宫，以前朝江山社稷为重……”
“江山社稷？”楚玙闻言，几乎是带了几分嘲讽的言语看向季晔，“你是觉得，如今我还有竞选皇位的可能吗？”
形式瞬息万变，只要有一点不符合楚帝的心意，楚帝便会果断出手将其唯剩的希望一一斩断。
“我何尝不知母后的心思？与这样一个女子成婚，与这样一个女子结亲，不仅有失皇族颜面，就连父皇也恐怕会即刻将人扔到京城外，或者就地斩杀……”
皇室的身份，向来是利弊两端。在带来无限憧憬荣耀的同时，也会为其带来无穷尽的灾祸。
楚玙眼神冷淡的看向地面，满地的碎瓷片，仿佛这样便可以短时间内忘却一切。
如今，君袅已经被皇后派人捉拿关进了皇城，他并不清楚君袅的具体位置，也无法将其救出。
楚玙第一次觉得，拥有无穷的权力，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他定定的看着地面，抬脚轻柔一踢。
罢了罢了。
既如此，他便先将全部的权力抓入手中。
这样便在没有人可以干涉他的决定，干涉他的每一步筹谋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如今在眼前这般情形下，曹诘却终究出了事。
他将目光转移至季晔身上，“曹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今日去找楚佑，可有问出些什么？”
呜呜更晚了，明日会尽量早些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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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怀疑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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