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廷。
骤然听到这个陌生名字,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谁都不知道,秦廷和周廷其实是一个人,除了杨处。
天台之上,冷风倏尔吹过。周廷缓缓地,缓缓地抬眸,看向杨处,目光深到能够吸进一个人的灵魂。
“杨处,你为什么叫他秦廷?”姜岩语气疑惑:“他不是D贩周廷?”
“他是。”
杨处看向周廷,见他黑眸冰冷,脸上毫无表情,一看就不会主动交代。
八年前蔡振北牺牲的真相,就在眼前,既然唯一的知情者不提,那只能他来索问了。
“八年前,蔡振北带人赴缅抓捕“11.7中国船员金三角遇害案”的嫌疑人诺卡,在抓捕途中意外走漏风声。当时的抓捕行动保密级别很高,公安厅里的多数领导都不知道。而能知道D贩逃离地点的人,除了警方,就只有蔡振北的卧底知道。秦廷,你就是他的卧底。蔡振北是你的上线,而上线死了,你却成了昆沙的二把手,在金三角混的如鱼得水。所以——”
杨处问:“那个走漏风声的人,是你,对吗?”
此话犹如爆炸核弹,轰地在场众人大脑发白,耳中嗡鸣不止,久久没能缓过神来。周廷是蔡振北的卧底?还叛变了?!
易难更是眼前阵阵发晕,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
他缓了片刻,才将目光聚焦,重新看向周廷。却见对方面色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看着杨处。
“呵,还不交代?”杨处说:“你以为蔡振北死的时候,身边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吗?”
他忽然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指着肩膀上的疤痕说:“我顶着D贩的子弹,赶到蔡振北身边,他咽气前最后一句话就交代你的卧底档案。”
“蔡振北他还有个上初二的儿子,都来不及留一句话给孩子啊!”声音里满是唏嘘之意。
“秦廷,我拿到了你的档案,也看到了你逃跑的背影!”见周廷脸色一变,却依旧沉默,杨峰冷哼一声,“秦廷,如果卧底正义,那为何抓捕现场见死不救,选择逃跑?”
“恐怕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那就是,是你泄密。而你只是单线联系蔡振北,除了他,没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才会见死不救!”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蔡振北死了,就没人知道你叛变了?就没人知道你泄露了?”杨峰近乎嘶吼地说:“我知道!我亲眼看到了一切!”
话,震耳发聩,掷地有声,众人狠狠一怔。
谁都没想到杨处早早白了双鬓,是因为看到了当年的真相。他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秘密,苦受了八年,直到抓住机会与周廷对峙,这才当众揭开,不给周廷任何狡辩的机会。
天,乌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了。
周廷缓缓地抬眸看向远处的天幕,向来嚣张的眼睛里忽然露出陌生的目光。
今天的天空像极了八年前那场抓捕,他知道,不会下雨。
八年了,蔡队啊,原来你真的做到了。
当年,D贩诺卡提前获知抓捕消息,不仅没有逃,反而设计带着大批武装分子围剿警方。他带着蔡振北突入诺卡藏身点,却被对方派人截杀。
在交火中,D贩全部死亡,可蔡振北也为了掩护19岁的年轻卧底,中弹倒地。
唯一的上线,唯一知道他是正义卧底的蔡队,此刻却血流不止。
害怕,担忧,迷茫,在看到血将警服染成血衣时瞬间爆发。而蔡振北却拉着他的手说:“秦廷同志,这一次你没有上线,需要你无限期执行卧底任务,直到抓住11.7中国船员金三角遇害案所有嫌疑人,抓住泄露行动的内鬼。相信我,我会保住档案,保住你的正义身份......”
正说着远处传来追击的脚步声。蔡振北当即让他快跑。
周廷不想跑,不想丢下上级,可是正如蔡振北所说,任务已经失败,禁毒支队伤亡惨重,他不继续执行卧底任务,泄密的内鬼就会永远隐藏。
而他没有上线,档案只有一个人知道,而这个人就要牺牲了,他这一跑,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D贩。
然只犹豫一秒,他便选择服从命令。
而后来的结果的确如此,世人皆知D贩周廷,无一人知卧底秦廷。
八年,算上之前的卧底时间,他当了九年的毒贩。
杀人,贩D,走私军火,他与恶魔站在一起,无恶不作。
他在黑暗的地狱里独自一人,执行一眼望不到希望的卧底任务,整整九年。
而今天,那个唯一知道他叫秦廷的人,只轻轻在耳边喊了一句他的名字,周廷便让他轻易夺了自己的枪,用枪指头。
而他,却还没有完成蔡队安排的任务。
周廷将自己融于阴沉的天光里,一言不发。
“秦廷,事到如今,你还不交待吗?”杨处死死地盯着他,见他依旧负隅顽抗,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拿出杀手锏了。
“我既然知道你叫秦廷,知道你的档案,那我也一定知道你的身世。”
听到这话,易难不由一怔,目光落在手里的照片上。
“秦廷,你父亲周政缉了一辈子的毒,抓D贩时就倒在了湄公河里。你是他儿子,却跑到金三角贩D,你对得起他吗?”
——你对得起他?
周廷呼吸一紧,手上青筋暴起,脸色明显变化。
而听到周政这个名字后,在场的每一位缉毒警都震惊了。
“周政,就是保山的那个绿书包缉毒警刀锋?”姜岩言语中皆是敬意,脸上的惊诧却还未来得及散去。
绿书包缉毒警周政,代号“刀锋”,曾在云南省尤其是保山,临沧的缉毒战线上背着一个绿书包,21岁只身一人潜入“毒窝”。在失联半个月之后,“刀锋”凯旋了,一次性查获了80多公斤鸦片,一战成名。
成为令贩D分子闻风丧胆的存在。
不过在29岁时,赴金三角抓捕D贩时,身中流弹,栽进湍急的湄公河里,因公殉职。
“刀锋可是全国有名的缉毒英雄,基本上每个缉毒警都知道他。”刘伟话音一转,“不过,没听说他结过婚啊?周廷怎么会是他儿子?”
“不要偏题。”
许久没说话的安局走上前来,他不信缉毒警的儿子会贩D,“秦廷,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安局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此刻,风起,云涌,唯独不见雨。
不见大雨冲刷罪恶,涤荡灵魂。
周廷缓缓抬眸,淡淡地说:“没有。”
杨处看了眼安局,俩人的眼中皆是愤意。半晌,杨处说:“秦廷,你如果还算个人,还能想起在警队接受的训练,我希望你看在蔡振北和你父亲的份儿上,放弃抵抗,跟我们回去接受法律的公正制裁。”
父亲,为救他而牺牲的上线,以及心中的信仰,还有易难的行踪,种种原因交织之下,周廷竟然真的没有叫阿文。
武警当即上前,就要铐人。
然就在这时,天台昏暗的角落,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
易难出现在周廷身后,修长的手指扣在扳机处,正举枪对准安局方向。
“哥,过来。”
周廷倏地转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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