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许风眠听得愣怔,大学生,退学,京城,祝家词汇组合在一起直指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听够了没?他们快过来了。”祝一宁站在他身后提醒,也不知听了多久。

许风眠跟着她出了门,回头一瞥看见两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他想起来,其中穿小香风外套是刚才小王的助手,似乎叫李什么。

“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吗?”许风眠问她,也许连许风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祝一宁沉默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她说:“许风眠,过来。”

许风眠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祝一宁勾住他的脖颈,向下拉向自己,完成了一个单方面的拥抱,她贴他耳边说:“不是我。”仿佛他们亲密无间,和五年前一样。

许风眠松了口气。

接着祝一宁松开了他,后退一步,说完了整句话:“我多希望不是我。”祝一宁面色如常。

许风眠猛的抬头,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听不懂中文了,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你……”

“如果你想说什么抱歉,安慰,嘲笑什么的话,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闭嘴。”祝一宁说这话的时候,出奇的冷静,仿佛已经处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

许风眠哑着嗓子说:“你又在骗我,对吧?”

“骗你什么?”

“刚才所说的话。”许风眠头嗡嗡响,脑子里好像有人用电钻在凿洞,疼得要命,“祝一宁,我真是蠢得可笑,五年前我就被你骗过了,自己不长记性,五年后还要巴巴地跑来澜省再被你羞辱一次!从现在起,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回饭馆吃饭。直到饭局结束,许风眠正在气头上,滴酒未沾。

宾客间推杯换盏喝得热闹,散席的时候,许风眠朝祝一宁位置瞥去几眼,她桌前空了好几个酒杯,看起来今晚喝得不少,她琥珀瞳仁像一汪深潭,一不小心对上,许风眠觉得自己的目光是石子,掷进去了,听不见任何回响。

“老师们,接你们的车已经到了……”王经理打了个酒嗝,“路太窄开不进来,你们跟我走哈。”

于是几人假惺惺地告别一番,许风眠和种植基地的各人握完手,告完别,一抬头看见祝一宁站在路边,离他恨不得八尺远,双臂环抱,心理学上说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许风眠眯起眼,看见那路灯亮白色的灯光像茧一样,顺着她身体线条一寸一寸勾上边,最后仿佛要将她吞没在这里。

许风眠走到她旁边,刚想自己先服个软,开口问她要不要送。

“阿宁!”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许风眠转身,见路口处,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扒在五菱宏光窗口上,正是祝一宁开的那一辆。离得近了,他下车,拎着一件外套走过来。

“啊,您是……”男生像是才注意到祝一宁旁边的许风眠,冲他笑了笑,似乎有些紧惕。

“她的……”许风眠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嗯,目测一米八二,他一八八,没他高。

“海市来的许教授。”祝一宁突然发言。

许风眠和祝一宁对视一眼。

“呃,教授……您好,您好啊。”他还是听了祝一宁的话,热情打招呼,顺手把外套递给祝一宁穿上,腾出右手来握。嗯,露出的胳膊,没他壮,但看不清有没有戴表。

许风眠微笑着说:“你好。您是……”

他的五官很端正,黑框眼镜,举止斯文,穿得也简单,一件灰色外套,牛仔裤,白色帆布鞋。

“我叫方平,是一宁的家里人。”那人握住许风眠的手有点儿糙,和文弱外表十分不符。

他的神情与高兴让许风眠想起那些在教室门口等女朋友下课的男孩以及曾经的自己。

“走吧。”祝一宁穿好外套,扫了眼两人握着半天不放的手,冲许风眠点点头,“再见。”

“好,好,许教授,我们改日见。”方平应着,转身跟着她走了。

“许老师,走吧?”章斌在远处催,“王经理发短信了,他们的车在前面等着。”

“哦,好。”许风眠应着,看见两人上了车,便走了。

回到下榻的酒店,许风眠迅速给远在大洋彼岸的高铭打电话。

“……许风眠!哥,我叫你哥行了吧!你自己看看这是几点,我刚忙完案子,连轴转了三周了,我都快猝死了,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见到祝一宁了。”

“祝……祝一宁?你去勐宜了?”高铭不困了,但脑子还在发懵。

“你们果然有联系!”

“……我错了。实在是不方便说啊。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她是…青文的妹妹。我这哪头都开罪不起。”

“那我问你答,如果她追究起来就让她来找我。”

“……行吧。”

“她是不是进过看守所?”

“…你真会找重点…是。”

“什么时候的事?”

“她姐出事后没多久。”

“具体点。”

“我想想,大概是19年11月左右。她在11月底来找过我一次,说她要带着她姐姐的骨灰回去了。”

19年11月,他那时候在干吗?他在国外准备颈椎进行手术。

许风眠前半生几乎可以说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直到20岁那年的那天晚上,他在参加WDF专业比赛未公开预赛时,由于主办方聘请了不专业的设备安检人员,导致场馆内的空中设备掉落,许风眠在躲避时,颈椎受到过度拉伸和扭转,导致严重的颈椎损伤必须进行手术治疗,许风眠以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手术后不久,祝一宁就向他提出了分手。

后来,许风眠恢复后也留下了颈部活动受限的后遗症,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进行专业舞蹈活动时还是会受到限制,于是他不得不提前退役从事教学工作。

“喂喂……眠眠,你还在吗?”

“我在。”

“你还问么?”

“最后一个问题,她在M国这些年过得好吗?”

“眠眠,这我很难回答你,没有人可以对一个天才被迫放弃自己擅长的领域的过程,感同身受。除了她自己。”

“以前的事迟早有个了结。如果可以,眠眠,我恳求你离她远一点,对你们都好。”

“那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忘记青文姐了吗?”

“……”高铭,“操,兔崽子,你专往我这扎刀子是吧?挂了哈!”

“最后一个问题,保证最后一个。”

“问。”

“她结婚了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那是到底有没有?”

“嘟嘟嘟……”

许风眠挂了电话,吃了褪黑素,结果做了一整晚的梦。

许风眠梦见祝一宁研一上学期的时候,许风眠为了方便搞创作在老校区这边租了公寓。

某天十二点,祝一宁写完给导师的回复邮件,设置好定时发送,关好电脑。

许风眠给她热的牛奶也好了,祝一宁在他租的公寓的沙发上盘着腿喝了一口。

许风眠看着祝一宁沾着奶沫的唇边,突然凑近她问:“你想过未来吗?我们的未来。”

祝一宁不擅于说,但她做事这么谨慎的人当然想过,并且是从她答应许风眠那天开始。

“想过,”祝一宁听到许风眠问,也就自顾自说了,“从概率学角度来说,未来你继续搞乐队,几率为80%,那我在本校读研,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待至少两年。”

“然后我去国外读博,那时候我可以做兼职了,我就攒机票回来看你演出。”

“如果有机会,你去M国演出,我还可以提前帮你看看场地什么的。”

“大约有18%的几率,你不做乐队了,我们可以一起申请那边的研究生,这样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那还有2%呢?数学家。”许风眠又问。

祝一宁沉默了,许风眠不知想到什么也没追问。

祝一宁再喝了一口牛奶,顿了顿,又说:“当然,上述结果的前提是你愿意。”

许风眠拿掉了祝一宁手里的牛奶杯,很温柔地凑近了吻她,吻很短,又很用心,他对祝一宁说:“愿意。”

梦里画面一转,他坐在病床上,颈椎不能动弹,余光里瞥见祝一宁推着行李箱走进病房。

他看了许久,直到祝一宁走到他面前,才出声问祝一宁:“你想清楚了吗。”

祝一宁“嗯”了一声,专注地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的全是他的样子。

在病房昏暗的灯光里,许风眠又听见自己说:“你要分手,我不会留你。你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要是以后你后悔了,我也不会再——”

“你放心,”祝一宁低下头,“我不会回来的。”

许风眠噤声了。

良久,祝一宁准备走了,拖着行李箱经过他身边时,他还是吃力地挪到床边,手指用力拉住祝一宁的手臂。

许风眠力气特别大,把祝一宁握得很疼,祝一宁也不敢使劲。

“我……我可能是太着急了,说错了。”许风眠离祝一宁很近很近。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沐浴乳味萦绕在祝一宁周身,是一种很容易让祝一宁心软的味道。

祝一宁问他:“你能不能放手。”

许风眠没放,反而拉得更紧了,他说:“祝一宁,别跟我开玩笑。”

祝一宁想了一会儿,说疼,许风眠才松手了。

祝一宁往门口走,许风眠没拦住她,只在后面大声说:“祝一宁!”

她没停下,拉开病房门,走了,没往后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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