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稚女无依

冰冷的水擦拭过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却驱不散骨髓里渗出的虚弱和脏腑深处隐隐的灼痛。这毒,如附骨之疽,远未清除。我需要药材,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调养。而目前这座公主府,显然危机四伏。

窗外,天色已露微熹,灰白的光线勉强穿透破旧的窗纸,映亮了房间里更多的尘埃。比夜色更浓的,是这府邸无处不在的破败与死寂。

“咕噜——”

一声轻微的、来自腹部的空鸣打破了寂静。这具身体,在经历了死亡和重生后,发出了最原始的需求信号。

我微微蹙眉。生存,是当前最基本,也最紧迫的问题。

略作调息,我试图引导那微薄的精神力内视。经脉滞涩,气血两亏,毒素盘踞在心脉附近,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或许是我灵魂穿越时残留的能量)暂时压制,但仍在缓慢侵蚀。以我目前的状况,莫说动用巫术,便是多走几步路,都觉气喘。

必须尽快获取资源。

我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清晨凛冽的空气涌入,带着深秋的寒意。庭院中枯黄的杂草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更添萧索。

荷花蜷缩在门外的廊下,抱着膝盖,似乎一夜未敢离去。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惊醒,仓皇起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睡意和惊惧。

“公……公主,您有何吩咐?”她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准备早膳。”我言简意赅,“还有,我需要热水沐浴。”

“是,是,奴婢这就去。”荷花连忙应下,脚步虚浮地朝着厨房方向跑去,那背影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我转身回房,目光掠过梳妆台上那面昏黄的铜镜。镜中人脸色苍白,眉眼间却是一片沉静的冷漠,与原主记忆里那总是带着轻愁和懦弱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样很好。

不多时,荷花端来了早膳。一个缺了口的瓷碗里盛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一碟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咸菜,还有一个干硬的、似乎放了有些时日的馒头。

“公主……府中……只有这些了。”荷花的声音低若蚊蚋,带着难堪。

我看着托盘里的食物,心中并无波澜。原主的记忆里,自被贬后,用度便被层层克扣,驸马陈清扬从未过问,甚至可能乐见其成。他用这种缓慢而折磨的方式,消磨着原主的意志。

我没有动那馒头和咸菜,只端起那碗稀粥,小口啜饮。温热的流质食物滑入喉咙,暂时缓解了胃部的空虚感。味道寡淡,甚至带着一丝陈米特有的霉味。

“蕊儿呢?”我放下碗,忽然问道。

荷花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起小姐,迟疑道:“小姐……小姐昨晚受了惊吓,后来被奶娘哄着睡下了……这会儿,大概还在房里。”

“叫她过来。”我命令道,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荷花脸上掠过一丝为难:“公主,小姐她……怕是还害怕……”

“去叫。”我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她。

荷花一个激灵,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我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荒凉的景象。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涌,关于陈蕊的片段不多,却都带着原主复杂的情感——是血脉相连的疼爱,也是因她容貌酷似陈清扬而偶尔生出的、连原主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芥蒂,更多的,则是对她未来的担忧。

脚步声再次响起,很轻,带着迟疑。

荷花领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陈蕊。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小袄,头发梳成两个小髻,有些松散。小脸苍白,眼眶红肿,显然昨夜哭得不轻。她低着头,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看我。

“蕊小姐,快……快叫娘亲啊。”荷花在一旁小声催促,带着急切。

陈蕊瑟缩了一下,非但没有开口,反而往荷花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飞快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陌生。

我看着她。这个孩子,是原主在这世上最直接的牵绊,也是陈清扬血脉的延续。于我而言,她更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责任,一个麻烦,一个……或许可以利用的纽带。

“过来。”我开口,声音不算温和,但也并无厉色。

陈蕊身体一僵,非但没动,反而把荷花的衣角攥得更紧。

荷花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强行把她拉过来,只得赔着笑:“公主,小姐她还小,不懂事,您别见怪……”

我没有理会荷花,只是看着陈蕊,放缓了语速,但依旧带着一种疏离的审视:“你怕我?”

陈蕊的小身子抖了抖,眼泪迅速在眼眶里汇聚,泫然欲泣。

“我……我看见……娘亲躺在那个大盒子里……不动了……”她终于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声音细小而颤抖,“荷花姐姐说……娘亲睡着了……可是……可是她们都哭……爹爹也来了……他……他……”

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小脸煞白,连哭都忘了,只是极度恐惧地看着我。

爹爹也来了?他怎么了?

我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异常,心中微动。陈清扬在灵堂上的表演,或许能骗过外人,但未必能完全骗过这个敏感的孩子。

我朝她伸出手。不是原主那种充满溺爱的拥抱,而是一个简单、甚至有些生硬的 gesture。

陈蕊看着我的手,犹豫了很久,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挣扎,还有一丝微弱的、对“母亲”这个存在的本能渴望。

最终,那点渴望战胜了恐惧。她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挪到了我的面前,却没有敢碰我的手。

我收回手,并未强求。近距离看,她更瘦小了,下巴尖尖的,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担惊受怕,在她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我没有死。”我看着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以后,也不会轻易死掉。”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一种宣告。陈蕊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中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一点点,但依旧充满了茫然。

“以后,你跟着我。”我继续说道,“听我的话。”

没有温柔的抚慰,没有慈爱的谎言,只有最直接的要求。我需要确保这个潜在的“麻烦”和“纽带”处于可控范围。

陈蕊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似乎不太明白“跟着我”意味着什么,但“听我的话”她听懂了。在原主身边时,她也是被这样要求的,只是原主的要求往往伴随着眼泪和无奈的叹息。

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荷花。”我转向一旁紧张观望的侍女。

“奴婢在!”

“从今日起,蕊儿的饮食起居,你需更加经心。若有任何闪失……”我没有把话说完,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足够表达意思。

荷花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小姐!”

“起来。”我不喜欢有人动不动就跪,“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荷花慌忙起身,拉着还有些发懵的陈蕊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陈蕊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恐惧未褪,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房间里再次剩下我一人。

与陈蕊的接触,比预想中稍微顺利一点。这个孩子,胆小,敏感,被忽视已久。她对“母亲”有渴望,但对“死而复生”的母亲更多的是恐惧。而她对陈清扬……似乎也并非全然的依赖。

这是一个可以慢慢观察和引导的对象。

当前最重要的,依旧是恢复自身。

热水很快准备好。屏风后,巨大的木桶里盛满了温热的水,水面漂浮着几片干枯的花瓣(大概是府中仅能找到的、聊作点缀的东西)。

我褪下身上那件沾染了棺木和死亡气息的素白寝衣,踏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带来些许慰藉。我闭目凝神,再次尝试引导那微弱的精神力,配合着水流,缓慢地冲刷着经脉中的滞涩感,并试图更清晰地感知毒素所在。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艰难地引水。但每一点进展,都意味着我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力增强了一分。

陈清扬,你下的毒,我会记住。

你施加在这对母女身上的冷漠与苛待,我会清算。

你想要的权势、你的外室、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揭开。

水汽氤氲中,我睁开眼,眸底深处,一丝属于灵魂巫师的冷冽寒光,悄然闪过。

第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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