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重虞侧目,面露不满。
“快走快走。”玉如心小声催促。
“这么着急见元熵吗?”
单论庭院园林格局设计,离恨天远比乘泠风考究精致得多,尤其这后花园,一步一景,走上一圈颇有游历九州的意境,可玉如心就是觉得紧张,什么景致都看不进去。
他松了松领子,“少拿我打趣,我正浑身不自在呢。”
上次玉如心被青桐所伤,重虞心里就存着疑虑,可他又不得不带玉如心来——不为别的,单是让元熵看个清楚明白,有花楸在,青桐就做不到一手遮天。
“花楸是有情之木,自古以来就跟青桐气场相悖,你现在又是无间司的主司,感觉异样是正常的,凝神调息片刻就能缓解,不必过分紧张,更不用胡思乱想。”
这话正戳在玉如心的心窝子里,他终究是不够有底气,只揣一个戎承天的魂盘就怕得要死。
“放心吧,今天是他的寿宴,他不会让青桐乱来的。”
玉如心始终认为上次被青桐所伤是胡乱炼化虚鬼的缘故,元熵跟重虞之间只是立场不同,但总归都是守护三界的,谈不上什么个人恩怨。
况且他自小就在昆仑生活,元熵一向勤于政务广施仁政,自古金无足赤,乘泠风尚且还有鸡鸣狗盗的破事,离恨天能做到八分清明已经是极好的了,今天重虞这番话就跟元熵故意谋害他性命一般,真真是无稽之谈。
只是这个话题只要一开头,两人必然要吵起来,今天是元熵的寿诞又在离恨天上,没得惹人笑话。玉如心把话咽回肚子里,点了个头做回应,转过脸沉下心思调整气息。
重虞只当是他在凝神,也是没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言,过了蜿蜒回廊再看玉如心的脸色已经和缓了大半。
内院引了青牛峰上的一股清泉,仙气氤氲地环着浮生院,两岸间有浮桥连接,远远望去仿若世外岛屿。
那浮桥是用小船编连而成,最多走三个人,玉如心跟在重虞后面半步的位置,走到桥中间方才看清对面的白雾之中站着一队人,大概十七八个,全都穿着仙侍装,窄袖交衽,干净利索。
这些仙侍是从偏面而来,捧着食盒果盘酒具,个个手里都不落空,队首方向冲着浮生院大门,见了玉如心和重虞过来,立刻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让开道路,等待两人先过。
玉如心一早就看见队首的白照熙,噔噔噔地跑过去,踩得浮桥一阵摇晃。
白照熙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外面罩了同色的纱衣,仙侍素来不戴大冠,只用巾子包住发髻再用簪子固定,长长飘带悬于脑后,也是清爽好看。
玉如心站到师兄面前,未曾开言笑容先展。
其实这身装束跟朗怀瑾之前的一模一样,换了个人穿感觉就大大不一样,白照熙干练,朗怀瑾温润,算是各有千秋。
玉如心扫过白照熙发间的簪子,极好的羊脂白玉中一抹赤红俏色,跟他眉心的朱砂印记相得益彰,“仙尊大人亲赏的吧。”
白照熙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话,“你就这样走到你家主子前面,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到时候全圣堂的人都得戳我脊梁骨,说我没教好你。”
玉如心回头瞄了一眼,对白照熙说,“这不是没人看见吗,再说了,就算看见又如何,最多就说冥尊大人宠信奸佞,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重虞已经走了过来,“知晓自己恃宠而骄,也算有自知之明。”
玉如心剜了一眼,笑了。白照熙不敢怠慢,整肃神情上前一步,对着重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冥尊大人。”
“嗯。”重虞脚步没停,拉上玉如心的手直接往里走。
玉如心终于紧张了,往回抽手却不能,“你放开我呀,让人看见成什么了。”
“你刚才还说看见又如何,”重虞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往浮生院正门去,“你也说了恃宠而骄,我岂不得配合?”
玉如心大为头疼,“你要真心想对我好,也不必在人前这样,一来落得刻意,再有真被什么有心之人看去,又要寻你的不是。”
圣堂确实有这么一小撮人,专门编撰史料,元熵给他们封了个单独的府衙叫春秋阁,这帮人就以监察大夫自居,美其名曰圣堂明鉴,到处鸡蛋挑骨头。
偏巧重虞还是个毛蛋,一挑一个准,都堆在藏书阁后院的三间小平房里,御史们写,元熵就派人往里运,到了岁末看守藏书阁的仙侍统一烧,一整个流水作业。
玉如心当年没少干这个差事,一边烧一边看,倒把重虞的荒唐事记了七七八八,什么指使手下殴打破军星君秦烈府里的詹事,派奸细潜入天府星君练容川在凡界养马场挑唆马夫内讧……可谓是五花八门毫无规律可总结,但论起私德,好像还真没被人揪住过小辫子。
唉,无能啊,玉如心暗想。
“别介,我今天得带你官宣三界,”重虞笑嘻嘻的,“别回头你再酿上一缸醋,喝完了去爬鬼门关,我可没那么多琉璃瓦供你揭。”
玉如心气得想给他一脚,终归还是没踹出来,被重虞拉着往里走。
那件事是玉如心想多了,那年的三月三重虞只是把玉慧带到船上,沿着忘川一圈一圈地游,逼玉慧说出主动揭发密友的意图。奈何玉慧不知其中关窍,死死咬住玉如心不放,重虞在那时就起了杀心。
后来凌霄讲述其中原委时,回想起那日玉如心大闹鬼门关的情景,也是笑得眉眼弯弯。
玉如心一阵局促,试图敷衍过去,“行了行了,哪来的陈芝麻烂谷子,也不嫌贫气。”耷拉着脑袋跟在重虞后面,恨不得缩到衣领里去。
那一溜仙侍本来跪得好好的,见状全都把手上器物放到身前,深深埋下脸伏了下去,鼻子尖几乎擦地,谁也不敢抬头看。
仙侍向来不许披头散发,务必束得干净整齐,行走坐卧不落一根,这会一长排地跪伏于地,十多个脖颈子赫然于眼前。
玉如心一眼就瞧见个肤色极黑的,光黑不说,还在不停地打颤,趴在那里像个颤抖的煤堆。
“嗯?”圣堂几万年,审美标准如今变得这么豪放了?玉如心皱了皱眉,冲着那个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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