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朱云禾肉眼可见地慌了,从秋千上跳下来,挡在了玉如心面前,“官人不可,这后面是龙潭虎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何必白白赔进去一条性命。”
要不是看这女人被害得可怜,玉如心这会早就一笛子把这鬼抡个魂飞魄散。
他指着山后,厉声责难,“那里出了生吃活人的邪祟,你居然助纣为虐!”
朱云禾依旧固执摇头,“官人,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所以这一次我拼死也要护住你的性命,这里马上就要沦为炼狱,你不能再耽搁了,赶紧走吧。”
玉如心叹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套话要紧先忍忍,朱云禾的脑子里全是孔石亭,必须还得让孔石亭来解这个局。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贪恋美色才纳了她,害得你们两个全都过不好。”
朱云禾果然大受冲击,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开口时,已经全然哽咽,“是我不好,我不该隐瞒我家的事,不该骗你说我产后虚弱才不能再育,可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害怕你嫌弃我不要我……如今想来,还不如一早就告诉你的好,你也不至于这样恨我。”
狗血剧本越补越全,玉如心在心底念了三声罪过,忍着满后背的鸡皮疙瘩,又棒读起了酸掉牙的台词。
“陈年往事了,还提这些做什么,我也不是与世隔绝之人,娶你之前多少也有些耳闻,我都是自愿的,你后来为了孔家的香火让我纳她,孩子还跟我随孔姓,我心里是感动的。”
快吐了,到嗓子眼了,马上就吐出来了。
玉如心转过脸假装拭泪,在袖子里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还是怪我,”朱云禾泣不成声,“我那时糊涂,真儿是自己走失的,我却迁怒到了孙氏女头上,将她的女儿活活打死,事后想想实在不该。”
玉如心狠狠抽了口冷气,这一家子的恶毒和虚伪远超他的想象,简直就是一团污糟,是非因果盘根错节,择不出一个好人。
更可笑的是,两个女人恶斗成了乌眼鸡,孔石亭居然还有脸说不知道孙婉婷为什么恨他。
朱云禾哭了一阵,忽然止住了眼泪,恨恨地捏碎了一根树根,“这一切都要算在圣堂头上,老族长当年只是醉酒失手,烧了北溟,已经付出了代价,终身封印在山中。可北溟那位不依不饶,仙尊又私心深重,硬生生地判朱家的世代男丁给北溟填命。”
原来这缺德主意是元熵出的!
出得好!
什么叫醉酒失手,那北溟被活生生烧死的几十万条人命算什么,一句轻飘飘的失手就算了了?终归到底那个纵火犯没有抵命!
“所以你们现在……?”玉如心后背一阵发凉。
朱云禾忽然止住眼泪,敛了慌乱神色,“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我是朱家后代,这件事我必须去做,可是跟你没有关系,你赶紧走了便是。”
玉如心瞪着朱云禾,眼神愈发犀利,“所以你们偷偷聚在山里,是为了放你们族长出来?”
圣堂只记载天后娘娘的父亲,朱雀一族第九代族长陵光神君寿终正寝魂归混沌,原来又是一笔粉饰。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这件事……玉如心后背一阵阵地冒冷汗,这狗日的重虞,真是给他派了个好大的活儿,生怕他不死的那种。
朱云禾眼神回避,“你别管了,你赶紧走吧。”
玉如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走的。”
“官人你别犯傻了,”朱云禾脸上浮出不耐,“这一山的人,连着恪丹门的门徒,没有一个能活过明天,你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就一定要连累这么多人吗?本来就是陵光犯错在先,你们不认罚,那北溟招谁惹谁了,就要枉死那么多人!”
“我不管!”朱云禾厉声吼叫,“那些门徒都是吸附在朱家的寄生虫,这么多年,我好吃好喝养着他们,现在该是他们回报的时候,这有什么不对!至于这花墟山,我们朱家本该居住在京城繁华之地,就是因为那件事被迫迁居到这鬼地方!这里才不是朱家守护的地方,这里是杀人诛心的牢笼!”
玉如心看着眼前逐渐疯癫暴戾的女人,忽然明白了朱家所做的一切,以重金豢养门生,不在乎名声,不计较手段,只为有一日营救出陵光。
“你们还真是忍辱负重,这些年苦了你们了。”他实在装不下去了,推开朱云禾,抽出玉笛对着堵塞隘口的藤条就是一顿猛砍。
朱云禾再傻也看出了不对,“你不是我官人。”
“谁好端端愿意做狗!”
话音未落,火花贴着头皮就飞了过来。
朱云禾出手又准又狠,一团火直接烧在玉如心后心上。
背上一阵热痛,玉如心原地打了个滚把火压灭,起来时看见朱云禾悬在半空,周身飘着火焰花瓣,满脸惊骇地望着他。
“你居然有辟火丝?”
玉如心起初他还担心这衣服扛不住几次烧,听朱云禾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他多虑了。没了南明离火的威胁,玉如心信心倍增,跳过去跟朱云禾厮打,没几招就发现自己小看这女人了。
朱云禾法术剑招俱佳,极其难对付,她把火花连成火圈,把玉如心困在方圆之地里,越打呼吸越沉重。
“花墟烬月能消耗净所有的空气,”朱云禾一手提着琉璃灯,一手长剑飞舞,招招尽攻要害,“是你闭气更久,还是我维持火焰的时间更长,那你尽可以试试。”
玉如心才不上当,等他跟朱云禾耗出个结果,那边陵光早就满地乱窜了,他抬头瞧着四周,还真找到了破绽。
这白焰牢笼的顶子上有个小洞,按朱云禾的功力,把那个洞封死远比维持容易得多,显然这东西也不是朱云禾好心给他开的天窗。
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树妖。
树妖根系发达能掠夺灵气,供养朱云禾维持形体,而朱云禾就是树妖眼目喉舌,帮忙获取更多的猎物,一妖一鬼捆绑一处,同根共生。
玉如心找了个空隙,一脚踢到朱云禾的手上。
灯笼当场弹射出去,琉璃罩子破开,灯芯直奔头上空洞。
他本盘算着树妖见了火苗能缩开,顺带着提走朱云禾,被火围攻的困局也就解了。
意外的是,朱云禾竟掉了下来。
坏了坏了坏了,一定是烧断了朱云禾跟树妖之间的连接。
玉如心脑中四下起火,吊着都打不过,可以到处跑了岂不是小命要交待,怎么总干这没准儿的事呢。
更意外的事又发生了,自由了的朱云禾并没有站起来,反而是趴在原地,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最后对着玉如心伸出手,用口型说了个救命,脸上全是痛苦。
火势当场颓散,只留下些零星的火花。玉如心一头雾水地凑上去,先是检查朱云禾的腿,没有外伤也不跛脚,又转向她的脖颈,“哎哎,你怎么回事?”
朱云禾是鬼,脸色不会变,只能从爆凸的双目和死死扣在颈间的手推断,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官人、救我。”她吃力地说出两个字。
玉如心挥了两下玉笛,在朱云禾的背后有好强的一股灵力,没有实体,却比精钢还硬。
“我现在又是你的好官人了?”他蹲过去,“不是方才要杀我的时候了?”
“他们、他们让樗妖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若是挣脱……即刻、绞杀。”朱云禾说,声音比蚊子还弱。
玉如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肉痛。亏着朱云禾功力深厚,换成他早就死了,“看来他们也没多信任你啊。”伸手捡起碎了半边的灯笼,站起来就走。
“等等!”朱云禾发出绝望呼喊,“我也是被逼无奈,你救我一命,我告诉你怎么进去。”
玉如心回过头。
没有朱云禾,难道就不闯这翦芳谷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挪了挪灯罩,火苗窜上樗树编织的墙,很快就烧了起来,“我这个人,最烦的就是别人跟我谈条件,”白光照在眉间,映出阴寒之色。“你还是老老实实先去冥界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就能跟你的老族长团聚了。”
樗树的根须见了南明离火,哔哔剥剥地脱落下去,很快就烧出一个大洞,玉如心提着半盏残灯,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朱云禾趴在地上,身体越来越轻薄,几乎到了透明的程度,唯有一双眼血红得吓人,嘴里依旧不肯放弃,断断续续喊着,“别走……救我……啊!!!”
脖间剧烈疼起来,疼得她周身一缩。
“装什么可怜,你这不挺结实的。”云晋晃了晃那根看不见的锁链,动作粗鲁,跟他平日里给鬼上刑一样,“小鬼头做事这样冲,连个条件都不谈,也不管后面会怎样,你说这是像谁呢。”
朱云禾惨叫得都不是人声了,重虞斜眼瞟了一眼,“你就不能安静点,怜香惜玉都不懂,难怪没人喜欢你。”
“好好好,你懂,你最怜香惜玉。”云晋又加大力气,面上露出戾色,“一个树妖,还挺犟。”
“这白樗不比三大神树的年头短多少,”重虞走过来,“亏着欧阳错能找到。”
束缚被强制掰碎,朱云禾也疼晕了过去,云晋喘了口气,把人丢给一旁副将,“带回去,好好审审。”然后转向重虞,“这东西可真不太好对付,你就放心他一个人进去。”
“不然呢?”
云晋看着重虞,面露惊讶,“有你这样的吗?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的?那里面,”他顿了顿,指着即将封死的隘口,“那里面一个欧阳错,一个白毛鸡,这又多了个成精的樗树,你是憋着劲怕整不死孩子吧?”
“废什么话!”重虞皱起眉,“不死个几次,怎么能熟练掌握琉璃书。”
“行行行,您说的对,您说的都是真理,”云晋说不过他,迈开步子往隘口里进,“走吧我的冥尊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为了琉璃书,你也不能让小鬼头真死了吧,他一死回头又是个麻烦,走吧走吧。”
“不去。”重虞扭过脸去看天上的月亮,对着石子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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