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狭窄小道通往御膳房后门旁边一个小杂院,院落似乎已经闲置许久。晋安王领着苏南进去,推开虚掩的院门便立即关上,转头对她说:“此处来人甚少,我去御膳房拿些吃的,你稍等。”
苏南点头,转头扫视这院子,里头堆满杂物,大约是御膳房搁置杂物之所。只除了院中一个石桌石凳,已经满是白雪,其他房间都门扇紧锁。
程彦正要走,转头见她衣衫单薄,除下身上的金蓝暖披斗篷递给她:“娘娘先用此保暖。我此去,娘娘关上门扇,若是有人万万不可开门。”
苏南接过披风,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人做事倒是挺仔细。
裹上了披风,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环绕鼻端,另带着一股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息。披风很暖,一裹上体温立即就升了上去。
苏南寻思着要寻个安生的地方吃饭,这院子里太冷,不行。她转头看旁边一间小屋,摇了摇上面的铜锁,唇角微扬,抬起脚就是一踹,那门“砰”的一声应声而开,青铜锁“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里头除了杂物,中间搁着一个圆桌几个方凳,她坐在凳子上单等食物。末世食物稀缺,这御膳房的应该很不错吧,想到这里,她双眼发亮,咂了咂嘴唇。
不一会,外头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苏南立即出来,听到是程彦的声音,赶紧把门打开了,只见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紫檀木食盒,苏南不由得大喜。
关了杂院的大门,苏南领着程彦进屋时,程彦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铜锁上,他记得这里应该是锁着的吧?
不等他想明白,苏南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食盒,打开一看,只见下头烧鸡翅,中间是核桃糯米糕,上头还有一层什锦素菜,大约因为天气寒冷,只带着微微的温热。
她心里“哇嗷”了一声,末世可见不着这么精致的菜式!她提起筷子就开吃,心里默念着不崩人设,筷子却如马达一般的飞快运转,不一会便塞得满口包的鼓鼓囊囊。
程彦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搁到桌子上,道:“这是鲜牛乳。”他因怕牛乳冷了伤肠胃,特地搁在怀里窝着。
“太棒了!”苏南眼前一亮,她都多久没喝过牛奶了,伸手拔开塞子仰头就灌。
程彦一抬眼,看的目瞪口呆,他曾经见过皇后娘娘吃饭,那般斯文雅致过目难忘,怎么今日……
他转念又想,是了,娘娘被如此迫害受饿受冻,今日一定是饿极了才会如此。
苏南一口气喝了半瓶牛奶,舒服的打了个饱嗝,见对面那位帅哥看的双目圆瞪,恍然记起人设问题。再说此时已经吃的半饱,便又恢复了往日斯文雅致的做派。
“王爷见笑了,本宫实在是饿太久了。”她柔柔道。
程彦忙道:“娘娘莫要如此说,吃饱要紧,吃饱要紧。”
程彦静静的看着她吃饭,想起去岁皇家家宴上,她头戴凤冠身着金色凤袍,那尊贵的气度,温柔的笑容,真是当之无愧的一国皇后。那时他便暗暗羡慕皇兄能得此皇后,真是此生无憾。可叹才短短一年,尊贵无比的皇后便落到如此田地。
但是即便此时,她身着一袭素衣,乌发披肩,却依旧眉目如画,肌肤如雪,骨子里自然散发高贵气度,仍是一般后妃无法比拟的。
他心中轻叹一声,真是造物弄人。
外头隐约想起脚步声,苏南倏然站起来,她飞快的把最后两块糕塞进了嘴里,扔了筷子,蹙眉道:“有人来了,王爷速速离开这里。倘若被人发现你跟我在一起,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呢?”程彦急问,倘若独孤皇后被发现在此,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皇宫之大,除非出宫,一个罪后又能去哪儿?
“我无妨,你赶紧走。”她推着他从房间窗户走,那窗户后头有个巷道,通往皇宫别处。临走时,她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声,程彦的脸立即浮起一层薄红,倒不是因为那话语,而是因为……他隐约觉得皇后娘娘的唇擦过了他的耳畔。
送走了晋安王,苏南安静的坐在方凳上,院中空空,人还没来,她已经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这里怎么关着?什么人在里头?”杂院外,一个宫女厉声问。
御膳房太监瑟缩答道:“平日里都虚掩着,放置一些杂物而已。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关上了。”
“有问题!赶紧撞开门,谁知道罪后是不是就藏身此处?”
太监诺诺应声,立即找人来撞门,谁想门还未撞,便“咯吱”一声开了。
门扇缓缓开启,出现一个乌发披肩一身素衣的女子,她雍容而平静的看着雪地里的众人,眼底划过一丝轻蔑。
“文嫣儿,你终于来了。”她的目光越过一群太监宫女落在人群当中的明黄色暖轿上,金色的轿帘上绣着九只飞舞的凤凰,这本是只有皇后才能坐的暖轿,而此时,这上面坐着文贵妃文嫣儿。
轿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指从里微微掀开一条缝,两个宫女立即上前开了轿帘扶出里头的盛装女子。这女子容颜明媚犹如春日牡丹,身着金绣华服外头披着一件雪白貂绒大髦,金玉满头璀璨夺目,尤其是那一支九凤头金簪,那是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
看到狼狈的皇后,她露出嘲讽的笑意,微启朱唇,道:“原来你真的躲在这里!你堂堂一国皇后,竟然为了吃一顿饭,私自跑到御膳房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南冷冷道:“我滑稽?还是你滑稽?你身为贵妃,却用皇后仪仗,坐金凤暖轿、戴九凤头金簪!我是罪后,却不是废后。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家的规矩和尊严放在眼里?!”饶是她此时一身素衣形容狼狈,皇后的尊贵气度却丝毫不减,叫众人看得心中都是叹服。
文贵妃被她说的一窒,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逼视着她:“独孤晴,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也不看看你这身衣裳?”她一根手指戳在苏南的心口,“你没了凤袍,便没了一切,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皇后呢?什么皇家的规矩,皇家的尊严?你配跟我说这个吗?我告诉你,我不日将为皇后,到那时候,我才是后宫的规矩!而你,只会变成一堆白骨……三日三夜都冻不死你,你还真是一把贱骨头……今日,便让本宫亲手了结了你……”她声音渐低,眼底掠过一丝杀机。
苏南讥讽的挑眉看她,想杀她?再多修炼几年吧!
蓦地,她感觉到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靠近,心中一喜,那个人肯定来了,晋安王做事果然靠谱。方才她叫晋安王走时便叮嘱他把皇帝引到此处。
她蓦地抓住文贵妃的手,凄惨叫道:“文贵妃,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打我骂我,罔顾我皇后的身份罔顾皇家的尊严都不要紧,可是你如此言语乃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陛下乃一朝天子,你文家父兄虽然都是朝中大将军功赫赫,但陛下毕竟是陛下,你这样是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文贵妃见她这画风突变,不由得一愣,怒道:“你这个贱人,胡说什么!”她扬起手腕一个巴掌打过去,正要挨着她的脸,却觉得她伸手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手腕,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只在她脸上轻轻挨了挨,这女人便凄凉的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文贵妃手腕剧痛仿佛骨头要裂开一般,坐在地上的女人脸上却多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苏南可不会亏待自己,她这细嫩的肌肤,只要挨一挨就会留印子。
眼见着皇后被文贵妃打了,众御膳房太监都是气愤,但敢怒不敢言。
苏南双眼落下两行清泪,哀声啜泣道:“三年前,陛下封后之时,便曾经说过,他会爱我一生一世。那句话,我到死都不会忘记。文贵妃,我知我今日得罪了你,必死无疑,可是在临死之前,我求你,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我只想让他知道,即便是落到今日这样田地,都是我自己不好,我不怪他,一点都不怪,我只想见见他……让我临死前记住他的样子……”这话肉麻的苏南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话都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此情此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众人纷纷感叹,皇后对皇帝可谓是痴心一片至死不渝啊,只可惜皇帝看不到。
文贵妃懊恼极了,这女人死到临头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
“来人!堵住她的嘴,不许她说话!将她给我拖回去!”一声令下,便有宫女太监来捉苏南。
苏南心里恼火,那厮怎么还不出来?她嗓子都哭哑了。
“皇上,皇上……”她凄惨连声叫着。
“住手!”一声厉喝,众人皆是一惊,转头一看,便瞧见那明黄龙辇,拥拥簇簇的都是人,吓得立即跪了一片。
文贵妃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皇帝这个时候居然跑来了。
皇帝下了龙辇,目光森冷,踩着雪地,一步一步向两人走来。
文贵妃迎了上去,满脸笑意的行礼:“陛下,臣妾……”她话未落下,皇帝的目光冰冷的划过她的脸,脚步已经绕过她向着白衣女子走去。
明黄的龙袍出现在眼前,苏南抬头凄楚而深情的看向那头戴高高皇冕的男子。
他浓眉长目,高鼻薄唇,身材高大魁伟,相貌冷峻而英挺。当目光落在女子脸上晶莹的泪珠时,男人森冷的目光渐渐融化。
谁说皇家无真情?倘若不是他看到这一幕,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还有一人对他至死不渝。这份真情,难能可贵,令他动容。
“梓童……你真的不怪我?”她堂堂皇后落到今日地步,自有他的不是,他以为她会怨怼。
苏南缓缓摇头,深情的看着他:“陛下身为天子,怎会有错。”
心里却吐槽,演戏真TM的累!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肌肤、窈窕的身形上,一袭薄薄素衣将她身材显得玲珑有致,她现在模样虽然清减不少,却愈发楚楚可怜仿佛弱柳扶风,又似瑶台仙子要飞升而去。
她素来都是美的,如今这样越发清绝美艳,这样美好的人儿在身边,他怎能视而不见?
苏南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变的炽热动情,心道,果然上钩了。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这身素衣比锦衣华服对皇帝更有吸引力,看来,要趁热打铁了。
“陛下……”她向他伸出纤纤素手,皇帝回过神,双手将她扶起,道:“梓童,委屈你了,朕当初封后时便说过要好好待你,身为帝王,又怎能食言?”
苏南抬眸看他,嘴角扬起一丝最暖的微笑,眼角的余光,瞧见文贵妃的脸已经气成猪肝色了。
初战告捷!
皇帝亲自扶着苏南上了龙辇,只是苏南并不知道,在人群之后,一人抬头,满眼落寞的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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