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铉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如果陆冷惟没看到趴在地上王家少爷，那和他在房间内大打出手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陆师弟，你确定没有看到王家少爷？”他疑心满腹地再次向陆冷惟确认了一番。
陆冷惟面色冷淡地点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在说玩笑话，“确定。屋子里只有你我和管家三个人。”
“我……”
陈子铉的话还未说完，草丛中传来的咔哒声清脆入耳，两人警惕地将视线转移到异响之处。
风过无痕，草丛中吹出一张扁平的苍白色纸人，虽说没有画上眼睛，但陈子铉和陆冷惟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死死盯住了。他们的指尖莫名开始发冷，像是被冤魂恶鬼缠在冰冷的河底。
唰唰——
只见画在纸人嘴部的黑线轻翘，纸身白花花地一抖，层层折叠的身体瞬间舒展至两米之长。
与此同时，树丛在月光的映照下吹出更多的纸人。
压抑充斥在整条石板小路，十多只纸人将在场唯二的两个活人团团围住。他们一并向二人横出手中握紧的纸刃，背对清冷的圆月，诡异的光芒不断在纸刃闪烁。
“陆师弟，你再靠近我一点。”陈子铉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
“嗯。”
危险降临之时，作为清虚门首席弟子的陈子铉下意识还是想去保护身边的弱者。两人背靠着背，刀光剑闪的叮咣声与入耳处层出不穷。
纸人分工明确，前面十几个纸人死缠烂打地拖住他们二人的行动，另外有几个纸人闪到他们背后打算趁其不备找机会进行袭击。
陈子铉长吸一口凉气，脚下一蹬便轻盈地腾空而起，化解攻势的同时向纸人探出内劲颇深的一剑。
这一剑快如电光，银白色的剑身缠着惊天的灵气。陈子铉丝毫没留任何情面，仅是剑尖一触，一个纸人闪躲不及，洁白又脆弱的身体被瞬间撕扯为一地碎屑。
仗着自己一方人多势众的纸人们，在亲眼所见失去一个同伴后，才终于收敛了他们嘴角处那弧度邪异的笑容。
陈子铉的剑光再次降临之时，他们仗着自己身轻无骨，将那薄薄的一张身体折成各式离奇的角度规避伤害。随即夸张地将身体折回远处，不在身体上留下一丝痕迹。
场面僵持，纸人们对陈子铉的攻击停滞不前，余光扫到被陈子铉护在身后的玄衣少年。
“小心，陆师弟。”
陈子铉回过头，陆冷惟不但滴水不漏地挡住了纸人们的攻击，甚至一剑捅穿了其中一个纸人的手臂，使了一个巧劲，将其扯下。
听到陈子铉突然喊起自己的名字。陆冷惟的耳朵微抖了抖，满是诧异地向陈子铉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玄衣少年脚底一转，轻而易举侧开身避开了纸人们的突然袭击。他手起剑落，又将一只纸人批斩成了一地白色的纸屑，与还没来得及消融的春雪化为一体，消散在这世间。
这群纸人大概是没料想到，即便是那个被陈子铉护在身后，看似阴柔脆弱的玄衣少年竟也如此难缠。他不但未成为纸人们突破陈子铉防御的破绽，反而借他们的势以一个令人措不及防的速度斩飞了一只纸人的头颅。
用纸叠成的人，动作轻飘欲仙，速度迅疾快如雷鸣电闪。但同时他们的弱点也是相当明显，脆弱，他们的身板甚至扛不住陈子铉随手的一击。
他们不知害怕为何物，即便同伴阵亡也未曾产生一丝怯意。纸人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普通机器般准确，不知疲倦地挥动手上的纸刃，斩出的每一刀都狠绝地砍向两人的要害之处。
陈子铉微翘了翘嘴角的弧线，也是，能被阿言瞧上的又哪里会是等闲之辈。看来是自己小瞧了这位名不见传的陆师弟。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特意分神保护陆冷惟了。习习晚风拂过面颊，皓月之下，陈子铉双足一顿，在围斗中突然闭上了双眼。
见陈子铉露出破绽，纸人们争先恐后地冲到他身前，手中的纸刃凝闪着无边的恶意。
下一霎，他猛地睁开双眸，无形的威压以陈子铉本人为中心向四处扩散，眸中流转的森冷寒意几乎让连感知器官都没有的纸人忍不住打自心底感到震颤。
他舍弃了一切防御，全然不管纸人手中的利刃在下一秒会不会戳进他的心肺，他只清楚一件事，任何出现在他视野中的非人生物，都得死！
璀璨的繁星照耀下，柳絮一般的纸屑挥洒在石板道路上，任由夜风任意地卷到空中，仿佛带起一片飞雪，无声无息，又骤然无力地飘飘落下，坠入湿软的泥土中成为明日春花的养料。
陈子铉将灵剑插入地面以做支撑，眼神犹疑地望向四周林木，提防又有大批纸人从不知何处突然窜出。他连连喘着粗重的气，胸口上上下下起伏不断。他的背部与大腿的衣物分别被纸人的手刃刮出了几条血线，血腥气瞬间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小小的休憩了片刻，他挪动脚步，领着陆冷惟匆匆回到院落。若不是看到他白衣所沾上的鲜红之色，怕是任谁也不会看出将后背直直绷紧，装作无事发生的陈子铉在几分钟前刚经历过一场以二敌多的恶战。
推门而入，屋内的曲稚言与云昭昭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前，她们正听青衫侍女莲心讲述二夫人的故事之时，余光扫到曲稚言细心捧在手心之中的兰魄灯，它光润透亮的花瓣突现了一道细不可查的裂纹。
知道是陈子铉与陆冷惟二人受到了袭击，她们二人于是凝了心神，若是看见陈子铉所契约的兰魄灯再度破裂几分，就直接冲出屋内支援到王家少爷的院落。
待陈子铉掀开门帘，看到屋内有三人，他的手瞬间停在腰间深褐色的皮质剑鞘上。见屋内多出来的那个人是管家安排的青衫小侍女，她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习惯干粗活而生出厚茧的双手不安地捏动着茶杯的杯沿，而候在屋内的曲稚言与云昭昭除了担忧的神情并未出现其他异常之处，他才收了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战姿。
“你们受到袭击了？”曲稚言试探性问道。
“你们怎么让她呆在这里？”陈子铉满脸疑惑。
话音同时响起，说话的双方均愣在原地。
沉思了不到半秒，陈子铉喊来站在一旁的陆冷惟，和两个小姑娘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他们被管家带到王家少爷的厢房诊断病情，王家少爷此时的情况与他对此事的判断。
“王家少爷没被妖怪附身，很大概率是被妖气所反噬。他被妖气影响后，行为习惯均如图蟾蜍一般，我对此倒是有一些猜想。”
曲稚言的目光在陆冷惟身上上下扫了一番，问道：“师弟，你受伤了吗？”
陆冷惟刚想回答没有，话到嘴边又转换成了，：“嗯，师姐，好疼。”
在曲稚言观察不到的角落，他偷偷用灵气在自己身上狠狠割了一道血痕。
果然如他所料，听到此话曲稚言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将他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寻找起伤口。
“所以是被妖气所影响的王家少爷袭击了你们吗？”云昭昭眼中流转的尽是心疼之色，她搬出一只木椅，轻拍了拍椅背示意陈子铉坐在上面。
仔细查看了纸人割出来的伤口，发现只是轻伤，云昭昭这才勉强松了口气。她从乾坤袋中取出绷带与治愈外伤的膏药将其放置在桌案上，又用被水沾湿的干净毛巾轻轻擦拭掉落在陈子铉伤口处的灰尘。
“不是，王家少爷没表现出多大的攻击意向。是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纸人，在我们回来的路上突然袭击了我们。”
“纸人？”
陆冷惟又仔细描述完这群莫名出现，对他们产生杀意的纸人，场面再次陷入了静默。
纸人在身上造成的伤口并不深，被绷带包扎完毕的陈子铉将视线转向了唯唯诺诺将身体缩在椅子上，连声都不敢吱的青衫侍女，问道，“这个侍女又是怎么回事？”
云昭昭将莲心讲过的二夫人溺水之事，与自己对大夫人诡异行为的猜测向陈子铉与陆冷惟二人重复了一遍。
线索太过混杂，他们的思路乱成一团。四人各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推断一番后仍无清晰的头绪。
“对了，还有这个，你们走后云师妹把王府这个阵法图推了出来。”
陈子铉随手捻起曲稚言递到他手里的薄纸，脑海突然联想到袭击他们二人的纸人，差点没忍住将纸张一剑刺穿。
“昭昭真厉害。”陈子铉眼神从阵法图上扫过一圈，忍不住夸赞道。
云昭昭不好意思低下了自己的头，“要不是有师兄的阵法基础，我也推不出完整的阵图。”
“按这张阵图来推算，这里大概率是有一间暗室。”
“既然府内潜藏的怪异之处指向了二夫人，那害她溺河而死的大夫人与将她拐入府中的王家主显然会成为这位二夫人复仇的第一目标。”听莲心讲述了二夫人的故事后，陈子铉的脸上不自觉脸上勾起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冷笑，“明天天亮，我们自然应当去拜访她们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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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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