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青低价盘下酒楼后,打算花少量银子重新把店面粉刷一遍。粉刷难度不大,她没有请小工,而是自己围着围裙,披挂上阵。
虽然接手了酒楼,陆青青却没有强迫齐老板离开。她在酒楼二层最里侧,把他们原本住的两间房保留下来。如果他们愿意留下,她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另有打算,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会勉为其难。
齐老板大为感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陆姑娘真是善人啊!自从李家公子去世,外面都说心慧是灾星,对我们父女俩避之不及。若不是你,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谋生了。”
陆青青笑了下,同意他们继续留在店里。就这样,她以市场平均工资,请到两位远高于市场价的得力帮手。
齐老板在西市开店快十年了,对黑白两道、各种人脉关系都很清楚,避免陆青青新店开张惹麻烦。而齐心慧厨艺很好,菜式可口,摆盘精致,提升了酒楼档次。
然而可能真的是风水问题,或者是城里人对齐家的偏见颇深,新店开张一个月,陆青青每日几乎都在赔钱。不单是顾客嫌晦气不上门,就连进店吃饭的客人,见到原齐老板,也故意找茬挑刺。曾被翟县令欺负到快要活不下去的人,如今很难挺直腰板,被人高看一等。
齐心慧为难的说:“陆姑娘,我知道你收留我们是出于好心,但我和阿爹在店里,确实妨碍你做生意了。”
“本姑娘最不信封建迷信了,那些糟粕玩意儿岂能挡我财路?”陆青青毫不介意,拍着胸脯保证:“你们既然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不过,我们确实需要改变一下经营策略,否则再过两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嘴上说不信迷信,可还是叫洛烟请了个貔貅镇店。可光有神兽是不行的,她必须尽快想出一个扭转局面的办法。
好在这段时间窑厂修缮完毕,已经开始烧制重新赶制瓷器了。陆青青一大清早出城去瓷窑,名义上是监工,实则是换换脑子,给新开业的酒楼找个出路。
昨日新烧制了一批瓷器,陆青青仔细检查质量,监督匠人打包装箱。这时,一个圆底陶瓷盆吸引她的主意。瓷盆上的釉面既不是花鸟草木、也不是碧水青山,而是一副生动的故事绘本。
她看着新奇,自己之前也没提过这样有趣的创意,便问匠人这是谁的主意。
匠人回答:“是赵老板的意思,那日他出城路过窑厂,见我们烧窑辛苦,就买了壶酒请我们喝,还动手画了一幅赵飞燕掌上舞的彩绘,我瞧着生动得很呢。”
陆青青频频点头,啧啧称赞。岂止是生动,简直为她开辟了新思路啊。
她正为酒楼的未来发愁,就有人送来锦囊妙计。
西市大大小小的酒楼加起来,少说十五家,更不用说全蓟城的加起来,竞争压力多大。一品居从前是龙头老大,可龙头一旦衰败,想要再抬起来,光靠老本行是很难实现的,必须另辟蹊径,而且是其他酒楼没有的路子。
这幅赵飞燕掌上舞的彩绘让她脑袋里灵光乍现。传统酒楼就是吃饭、听戏的地方,然而她要开拓新的娱乐方式,那便是舞台剧,又唱又跳还有剧本,绝对新鲜。
众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当然吸引不了人,她要走“原创”路线。所谓原创也是借鉴现代排行榜靠前的古言小说,东拼西凑写出的“新剧本”。
戏本子有了,接下来需要找懂歌舞的人排演和编曲。陆青青风风火火赶回酒楼,向齐老板询问蓟城最有名的歌舞坊在哪里。
齐老板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从未逛过风月场,但知道蓟城容巷的水月芳十分出名,才华横溢的歌舞姬和乐师不在少数。可那是供达官显贵消遣的地方,寻常百姓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请人出面到酒楼里排演歌舞。
陆青青眼珠一转,忽然想到那天一身锦衣华服、穿得像“花孔雀”的赵守成。虽然还不知他的真面目,但能穿得起那么昂贵的衣服,开得起东市商铺,他一定是个出手阔绰的爷。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水月芳的舞姬?
赵守成瞅见陆青青不怀好意的笑,立刻警觉起来,摆摆手道:“我乃一介读书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绝不会踏足风月场所。”
陆青青哈哈笑说:“又不是去玩儿,我们是去谈生意!”
“我们?你也去?”赵守成听出问题了,眉毛挑了挑,有些不乐意。哪有女孩子去歌舞坊的?被人瞧去免不了说闲话。
“当然去啊,不然怎么挑选合适的歌舞姬和乐师?”
陆青青知道在古代对女性的限制很多,哪怕是歌舞坊,那也是艺伎馆,出入的大都是男子,和现代歌舞剧院完全不一样。不过她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她是白天去,又不是晚上,被人瞧见又如何?
她好说歹说劝赵守成:“我白天去,没有男客人光顾,而且还能看舞姬练舞,机会难得。再说有赵大当家陪着,还有谁敢对我心存歹念?”
赵守成琢磨了一下,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寒意闪过,但对上陆青青的目光,他又恢复成温和的笑意。他点下头,笑着拱拱手说:“陆老板敢想敢做,有勇有谋,在下佩服。”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第二天一早便乘坐马车,前往蓟城东北方向的容巷。
和现代大城市一样,每座城都有它的“红灯区”,容巷便是蓟城的“红灯区”。巷子里遍布歌舞坊,一进入容巷,花红柳绿、雕栏画栋的门帘,让陆青青目不暇接,和主街市场上的风格迥然不同。
这里的妓馆大多是商办的,且多为艺伎,少有娼.妓。据说水月芳坊主玲珑夫人原是书香世家,后来家人被害,十三岁的她免于流放之刑,却着了人贩子的道被卖到艺馆。她凭借国色天香的容貌,外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技能,一跃成为水月芳头牌,就连达官贵人想见她一面,都未必见得到。
三年前老坊主去世,玲珑夫人接手水月芳后立下规矩,水月芳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任何人不可违背。
谁都知道娼.妓馆比艺伎馆赚钱,玲珑夫人这一举动惹恼了不少公子哥,也让歌舞坊生意一落千丈,但她却在容巷出了名,也算是女中豪杰。
马车缓缓停在水月芳门前。
古朴的黑色木门上雕刻着莲花图,垂下的绢丝门帘上画了一幅睡莲。镀了金漆的门把手做成荷叶状,其上纹路栩栩如生,给人清雅脱俗之感。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玲珑夫人是想表达自己身在风月场,却一枝独秀,不同流合污吧。”陆青青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无人应。她奇怪,“难道里面没人吗?”
赵守成走到她身边,抬手也敲了几下门。不同于陆青青,他敲门时轻时重,足足敲了五下,就像是在和里面的人对暗号。陆青青疑惑的看他,还没开口问,黑色木门被里面的人“吱呀”一声,拉开了。
出门迎接陆青青的是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一身粉色襦裙,束着银色腰带,姣好的身材被完美的勾勒出来。小姑娘看了看陆青青,又看看赵守成,疑惑的皱皱眉,目光躲躲闪闪,看起来有些紧张。
陆青青立刻说明来意,为表示诚意,她还带来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瓶,作为拜访礼。
小姑娘不知所措,怀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赵守成身上。赵守成没有看她,而是对陆青青说:“你若真是来请人的,那便把写好的剧本拿出来吧。玲珑夫人最爱看话本,若你写的故事能打动她,说不定她就同意了。”
陆青青觉得言之有理,于是返回马车上,把原本打算事成之后再给玲珑夫人看的剧本,提前请小姑娘带进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紧闭的黑色木门再次打开,一位身披紫纱衣,头戴朱钗,体态纤细的女子,迈着婀娜的步伐,缓缓走出来。
陆青青惊呆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仿佛画中仙降临人间,足以让所有人为她倾倒。
玲珑夫人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身材轻盈却没有病态,好似一片羽毛般灵动。她投向他们的目光,三分慵懒、三分随意、四分清高,这样的美实在少见。
“你就是送来话本的人?”玲珑夫人轻声问,声音清亮,宛如珍珠落玉盘。
陆青青点头,受她气质的影响,嗓音也放低了:“我叫陆青青,城西一品居的老板,为了生意想排演一出歌舞剧,今日专程来水月芳向玲珑夫人请教。”
玲珑夫人不着痕迹瞥了赵守成一眼,而后明眸含笑,对陆青青说:“我们水月芳一般不会让姑娘外出表演,但我很喜欢你写的故事,这次想破个例。两位请进吧,我带你们见一下坊里的乐师。”
小姑娘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此行目的达到,陆青青满心欢喜跟她走进水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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