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娘失了踪迹,言菱不免担心其下落,扯着罗虣衣袖匆匆赶往小巷。
罗虣领着言菱从聚贤客栈的后门出发,在曲来绕去的小巷中兜兜转转,终于走到罗虣口中的路口:“天冷夜深,这条巷子没什么人。”
不怪蒙着头巾的人会和罗虣撞上,这里的小巷呈横折形,若不是各自沿着小巷走到交叉的路口相遇,两人谁都不会看到对方。
因前几日下过雪,后巷人迹罕至,并没有人清理道路。若有人从雪上走过,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罗虣与那人曾在路口遇到,现下只需在路口寻找交错的脚印即可。
两人很快就在路口找到罗虣的脚印,他的步履轻浅,而他脚印不远处,有一溜方向相反的脚印甚是明显。许是赵丽娘是无名小卒的缘故,对方并没有隐藏行踪,言菱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地上的足迹。
元国经过多年稳定发展,尚算得上民富国强,冬靴除了注重保暖性,更是会在鞋底制出各式纹样防滑。
寻常人家的冬靴鞋底多是流水纹,富贵人家则会在鞋底用些吉祥纹样,譬如山、海、吉祥、如意等纹样。
罗虣的鞋底踩在雪面,脚印中印着如意纹,一看便知鞋底做工精细。与他脚印相反的足迹,脚印之中花纹呈云海状,十分别致。
从脚印大小来看应是成年男子,脚印比罗虣略大一些,与罗虣踩过的脚印比略深,说明此人可能比罗虣要高大壮实,或者身上驮着重物。
“你还记得那人的身形吗?”言菱用手在脚印处比比量量。罗虣目不转睛地盯着言菱动作,听到她提问忙答道:“与我身形相仿,略厚实些。”
“暂且算是他吧,我们顺着这些脚印走。”自重再加上丽娘的重量,在人迹寥寥的后巷,只有这行脚印可疑。言菱与罗虣跟随脚印,来到一片宅院外停下脚步,他们跟踪的脚印在距离其中一座宅院大门三米开外便消失。
都城的冬季不时便会飘雪,积雪厚实若不及时清扫,有人走过后便会上冻,影响这些宅院住户出行。所以一般宅院的大门外,都专门安排家仆清扫门前积雪。
这座宅院前积雪已被扫除难寻足迹,言菱犯了难,罗虣却面色轻松安慰她道:“我们一家家找,总有蛛丝马迹的。”
言菱抬头看罗虣,被他晶亮的眼神感染,打起精神笑道:“也对,凡做过必留下痕迹,我们一家家找。”
“这是都城内富户的聚居地,想来宅院虽大户数却不多。那人之前虽未隐藏行踪,但到了大道不定会走正门。我们绕去这些宅院的后门,也许能有收获也不一定。”许是身为言家人的缘故,言菱聪明有余却变通不足。罗虣自小生在大家族,自是知道许多其中弯弯绕绕:“那人扛着麻袋毕竟不是正经事,走宅院的正门人多眼杂,为了避人耳目从后门进宅院的可能比较大。”
言菱赞同的点头应道:“我们分头去查看。”
如果史家人真跟失踪案有关联,而赵丽娘又突然失踪,这不是什么好事。言菱一时心口发闷,脑海一片混乱翻腾着奇怪感觉,似是预感却画面破碎。她理不清脑海中的头绪,踉跄几步停下脚步,捂住头痛欲裂的前额。
她不自觉的吐出一句话:“替身已备齐,下一个就是她。”
“什么?”在前打头阵的罗虣没走出几步,听到言菱嘟囔。回首便见言菱踉踉跄跄险些摔倒,罗虣急忙上前扶住她,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你在此处休息,我去探便好。”
“没什么,”言菱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她深呼吸几口气道:“可能是乌鸦嘴发作,不用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言菱却心中忐忑起来,不知道此次预感会应验在何处,她没能从破碎的幻象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乌鸦嘴?别这么说自己。”罗虣担忧的伸出自己一只胳膊,口气强硬道:“搭着我胳膊,谁都有不舒服的时候,我们一起寻吧。”
言菱见罗虣一脸认真,不忍反驳默默将手搭在他胳膊上,两人并肩朝第一处宅院后门行去。后门后门,既唤作后门,寻常宅院的主子是不会走的,多是小厮丫鬟这些下人们来来去去。
对他们来说,出门不是办事便是好不容易求来的闲暇,这些人多数不在意后门外的道路是否好走。容易滑跌就走路仔细点,遇到泥坑便跳过去,后门外积雪又怎么着,踩实照样走。
得亏是这种心态,给言菱寻找足迹提供了便捷,第一处宅院的后巷白雪踩成了黑冰,纷杂的脚印虽不好辨认,但终归仔细观察也能看出七七八八。
两人举着火折子找了半个时辰,并没有找到相似的脚印,便往第二处宅院后门走去。第二处宅院的后门外倒是意外的清净,皑皑白雪之上仅一溜脚印笔直通向后门。
言菱走近一看,正是他们寻找的云海纹鞋底:“巧了,这家宅院后门倒像是鲜少有人出入的样子。”
“倒也正常,”罗虣了然笑笑,解释道:“有些人家会置些外院外房什么的,没什么讲究,所以进进出出多走大门,这后门自然就没什么人进出,足迹少些也正常。”
“但是这人却驮着丽娘,从后门进去!”言菱与罗虣两人视线相对,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莫不是言菱误会了,那人不为害命竟是劫色?这处宅院地段最优,院墙高高庭院深深,正是金屋藏娇的绝佳场所。
“你说的女掌柜的,”罗虣有些迟疑:“该不会被人掳来……”
“我们得想办法进去看看,有事也好救她出来。”言菱原本怀疑是史家人作祟,可此刻她也有些拿不准。罗虣点头,同言菱四处看看,找了一处墙边有树的院墙。言菱借着墙边干秃的树干,想着从此借力蹬上墙去。
真等她蹬上墙壁,才发现此举是徒劳,此处院墙十分平整,就算借树干往上撑着,只半人高她便没了气力。言菱泄了气,她跃下树干与墙面的位置,抱臂试图在院墙上找到破绽。
罗虣边走边打量院墙,忽地停在一处墙面前。见他聚精会神打量院墙,言菱问道:“你有办法?”
罗虣上前伸手扶住一处墙面,言菱眼前一花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如同壁虎般游弋到了墙头。言菱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惊疑不定道:“你,真行?!”
复又反应过来道:“你上去了我怎么办?”
“你且在后门等我。”罗虣说完朝院内跳下,轻跳着地的声音在院内响起。没想到罗虣深藏不漏,这种高墙也爬得上去,言菱咋舌不已。
她小心回到后门边,趁等着罗虣的空挡,挥手卷起积雪覆盖他们留下的脚印。没一会儿,后门传来轻响,言菱闪身躲到一边,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了,可以进来了,哎,人呢,小菱?”
言菱应声而出,她将大门口脚印盖住,随罗虣侧身走进宅院内:“你倒是迅速,看门的人呢?”
“许是这院子主子不常来,守后门的偷懒。”罗虣的脸上有些自得:“我没遇到人,轻轻松松就绕来开门了。”
“你真厉害!”言菱发自内心佩服道:“这么高的院墙都能轻松上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罗虣听到言菱夸自己,骄傲感油然而生,他略抬高下巴嘴角上扬。待听到言菱说自己有事瞒着她,以为她记起他的身份,心下正忐忑。
忽听言菱道:“我知道了,你曾做过江洋大盗?”
罗虣正斟酌如何解释自己的隐瞒时,被言菱说出江洋大盗四个字差点噎死。算了,好男不与好女斗,不记得便不记得了。
罗虣白了言菱一眼,道:“你怎么不说我包外室呢?”
“你?”言菱上下打量他一眼,罗虣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以他的容貌姿色想包他的比较多才对。虽罗虣不曾说过家庭背景,但有他这般气度身手的男子定不是寻常人家,肯定不会轻易允许有外室。
何况言菱在同乐客栈初见他,便被他凛冽的俊脸冻了个十足,这冰块脸也就最近相处多了,化了冻像个人样。以他惯常挂着脸的表情,能有妻有室才怪呢,只怕是大家子弟见多了怪状,才对外室外院知道的多。
“黄毛小儿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外室。”言菱不以为意,搡开罗虣向宅院里走去。
罗虣不甘心的跟上,急道:“我已经十七,你也只……”
“喔,原来你十七呀。”言菱笑眯眯偏头看向罗虣,他面上虽有焦急之色却也不恼,丝毫不见初见的冷冽:“我怎么啦?你想说什么?”
只比我大一岁,做什么老气横秋的!罗虣将话尾咽下,瞪了言菱一眼,道:“没什么,你也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嘛。”
“我可比你大呢。”言菱不知罗虣心中所想,朝他吐舌道:“别比来比去了,我们快点找人吧,我怕迟了丽娘会遭遇不测。”
既然抓的是女眷,多半会往厢房送,但此处宅院较大,初初摸进来很难分辨布局,更不知厢房在何处。
“我们分头找吧。你往这边,我去那边。”言菱安排完,正欲抬脚去探查。
“等等。”罗虣叫住言菱,将一颗黑色米粒大小疙瘩弹入她发间。
言菱莫名其妙的摸向黑色米粒弹落的位置,发间已空无一物:“什么东西?”
“御家秘制的寻香丸,方便我找到你。”罗虣坦荡的将拇指大小的瓷瓶揭开瓶塞给她看。这种寻香丸添加了主人的血液,弹入想要追踪的人发间,会自然化开依附于头皮之上,再放出特有的寻香蜂,便能找到追踪的人。
“这样啊。”言菱颇有深意的看看罗虣,没想到他竟与御家有关联:“那我也朝你发间放一颗方便寻你?”
“这个添的我的血,只能为我所用。”罗虣无辜的看着她:“你若找不到我,就回到后门此处,我们在此碰头。”
“也行吧。”言菱点头,两人击掌,分头行动起来。
言菱沿着院内山石造景之间的小路走着,忽听到一群女子欢笑声。顺着声音望去,竟是一群身着锦衣披着玉貂的貌美女子,她们正在假山之间的亭内摸着叶子牌。
莫非真被小虣说中了,此处是某人金屋藏娇之所?言菱悄悄在山石间挪动,靠近那群女子所在的亭台。
“妹妹,你说卯时的日出最是艳美,可我瞧着卯时也近了,这天色还是黑不隆咚的,没有什么看头呀。”绿衣女子闲闲的发出一张叶子牌,道:“我看这种时辰,最适合逃跑。”
绯衣女子噗嗤一笑,摸牌又打出一张道:“姐姐,你急什么,左右没什么事,等等又有何妨?”
“就是就是,好端端的,作什么提逃跑。”黄衣女子接着摸牌,打出一张叶子牌,向对面的蓝衣女子眨眼道:“我说反正我们终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又没有主子需要伺候,也没有事务需要操劳。看看日出也算附庸风雅,对吧?”
“糊了。”蓝衣女子瞧见黄衣女子打出的牌,大喊一声将手中牌掀倒后喜笑颜开,女子喜滋滋道:“衣食住行样样精美,这日子为何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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