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旒看着萧斛有些冷凝的峻容,倏然想起她和烬霄伪装进城时不过一炷香就有人来追查。
来的那队人如此迅速,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他们此行路径。
“我说胡嵘为何来的这般快……”姜旒提起桌上的剑就要出门,她不知道邶军是在何处探得他们进宛城的消息,如今局势有变,她必须尽快解决胡嵘。
于公于私,他都该死了!
萧斛看着姜旒手里的剑,神色微微一沉:“去哪?”
“杀胡嵘。”姜旒没有停下脚步,走到窗边正打算出去,就被萧斛按住了肩头:“我们已经暴露,现在胡嵘只怕是到处寻找你我的下落,如此冒进不是良策。”
姜旒顿住脚步,回眸看了他一眼,月色浅淡清冷,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银光,如同两人眼下不太好的气氛。萧斛沉了一口气:“我有一计,你可要听一听。”
姜旒有些狐疑的看向他,有计方才不言,这会儿才说?
姜旒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斛一眼,浑身紧张的气势才暂且放松下来,她抱着胳膊转身看向他:“你且说来听听。”
萧斛踱步到姜旒身侧,月色落在他身上,高大的阴影将姜旒本不算娇小的身形遮去大半,他沙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沉:“你也想尽快结束邶晋的战局吧。”
姜旒抱着剑眯眼看了萧斛一眼,他凌厉精致的面容一半在阴影之中,她握着剑的手又收紧几分,垂眸道:“天下太平,难道不是天下所有人夙愿么?”
萧斛唇角微微一动,在夜色中扯起一抹笑意,难以察觉,还有些勉强!她总是这样,冷酷的不愿承认自己的善,就如那次在镇南侯府,对准陈子良的箭,却在离弦时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她也知道,陈子良是难得的清流之臣,她也知道,这个世道真正关乎百姓存亡的臣子已经不多了,不是么?!
再如,他们攻入源城前,她费尽心机折损了数条暗线,才从邶国拿出的谢家冤案的证据,她没有选择以此让刘稳和谢锦书反目,渔翁得利,而是在最后揭露被蒙在鼓里的谢锦书姐弟,将二人保下。
她从来都知道是非对错,却认不清自己的心……
萧斛的声音有些暗哑的沉:“拓跋烈人在宛城,和我们对抗的是胡嵘,他却没有露面,你还没有发现么?”
“他想渔翁得利。”姜旒看着萧斛微挑眉。借力打力一贯是拓跋烈的手段,这人四两拨千斤的手段炉火纯青,如今局势摆在眼前,也并不难猜。
萧斛沉声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既然拓跋烈要他们和胡嵘斗,那么他们倒不如再利用胡嵘这颗棋子。
将计就计?
说了这么多,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姜旒来了兴趣。
她坐回旁侧的檀木椅上,掀起眼皮看了萧斛一眼,道:“说说看。”
萧斛转身看她,神情冷肃:“让胡嵘拿到邶国的布防图,来换他回晋的机会。”姜旒眼一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心底的怒火有些压抑不住。
“你要帮他洗脱罪责?!”姜旒冷着神色半睨了他一眼,自从今夜亲眼见到胡嵘手里的暗器,知道他是剿灭‘璧琰阁’害死她师父的那一刻起。
胡嵘就已经上了姜旒的死亡名单了!
姜旒一把拿起桌上的剑就要走,被萧斛按住:“谁说我要保他回到上京?”萧斛跃到窗外,落在青瓦之上。
姜旒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自觉多看了他一眼,这人果然如传言般,是个冷血的阎王。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姜旒不认为,胡嵘着了萧斛这么多次道,还会听他们忽悠?!
“他如何信你?”姜旒落在他身侧的青瓦之上,眉头有些狐疑的蹙起,若是一般谋略,姜旒还能猜想个大概。只是萧斛这人总是让她很意外,一时间她有些摸不准萧斛的想法。
萧斛缓缓抬眼,黑沉的眸比夜色还冷:“信不信,已经由不得他了。”
-
胡嵘追出不远,意识到自己被萧斛耍了便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追,宛城太大胡嵘找遍了不少可以藏身之地都没有半点线索。
一时间整个西城人心惶惶,半夜被甲卫的敲门声怒喝声吓醒的人不在少数,若是来的晚了被打一顿的也不在少数。
百姓怨声载道,嘴上不敢多说,却都是在心底祈祷邶王萧斛的人马能早些打到宛城来,邶国连吃败仗,赋税徭役压的百姓直不起腰杆。
粮草和养家的人丁都被征了去,留下的都是独望战场盼子规的老弱妇孺……
南边的晋国至少开了春儿,还有些野菜树皮充饥。
北上春来,还是一片荒景,除却草皮里才堪堪探头的绿,就是一望无际的枯黄。连着以前那些稍稍过得去的人家,如今都不得不为了活命缩衣减食,家中有些养不起的人口或卖或烹。
平头百姓家中无粮又无多余人口,易子而食也是常有的事。钱不值钱,连年的饥荒一锭银也不一定买得来一顿糙米饭。
唯有被晋军所占的乐门至文都一带日子好了些。
门又被砸响,老汉儿颤巍巍似安慰般拍了拍老伴儿的背,这才杵着拐棍儿摸黑到门前。
“开门,速速开门!不想活了?!”门外甲卫的的叫骂声不断,老汉如枯树丫一般的手颤巍巍解开了门栓,就被外头一凶神恶煞的甲卫一脚踹翻!
老汉摔倒在地,浑身骨架跟散了一般疼,却只能呻吟着爬到墙角,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妈的,开个门这么慢,我看你是活腻味了!”那凶神恶煞的甲位本就搜了一夜的城愈发烦躁,抬起大刀就要往老汉身上劈!
“锵”的一声,甲位只觉刀上一道外力,将刀锋打偏,差点就劈到了自己身上,那甲卫吓出一身冷汗!
抬头一看青瓦上立了两人,盈盈月色,衬得两人却如蛰伏在暗夜中的利器,似乎只要他一动,那月下反射出的剑光就会攀上他的喉咙!
他吓的后退两步,就听身后一个狠戾的声音道:“哟,舍得出现了?”姜旒反手握着剑鞘,看向那甲位后一脸冷笑的人,杀气掩也掩不住,胡嵘来了。
“胡嵘,在宛城这么久,不好过吧?”萧斛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砾感,胡嵘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挑衅,紧紧咬住后槽牙。
要不是他们,他怎么会陷入如今这个境地,不杀此人,他不会善罢甘休!
胡嵘的眼神怨毒:“少给我废话,我今天誓要杀你!”说着胡嵘提枪直奔萧斛,手里一杆普通红缨枪在他手中舞的只看得见残影。
萧斛手中只是一柄普通长刀,近了胡嵘的长枪反而碍事,几次差点被萧斛手里的刀刮破面皮!
萧斛在他枪下游刃有余,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殿下不想回晋国了么?”胡嵘握着长枪的手微微一顿,挂着狠劲儿的眼中有一瞬的凝滞!
“你尔敢辱我?我要你死!”胡嵘没有听出萧斛的弦外之音,只觉得他是告发了自己,如今又在这儿呛他!
萧斛长刀带着十足的劲道劈断了胡嵘的红缨枪:“我可以帮你脱罪回晋,继续做你的二皇子!”胡嵘看着自己手中的断枪,警惕看向萧斛。
“你……什么意思?!”胡嵘断枪一扫,被萧斛避开,长刀挡着残剩的枪身:“可要和我做个交易?”
胡嵘余光看着不远处的甲卫,神色有些紧绷,他不知道萧斛忽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真想帮他还是想挑拨他和拓跋烈。
下头那些人虽听命于他,到底是拓跋烈的人。
可萧斛只用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这件事,就说明他不会想自己在拓跋烈的人面前暴露。
“你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胡嵘猩红的眼直瞪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暴露在萧斛的视野之中,他挡开胡嵘手里的残枪,反手长刀挥向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胡嵘一挡,感觉到萧斛刻意收了力道,知道他这是协同他演戏给下头那些甲卫看,心中也不免放松了几分!
萧斛神色依旧:“我可以帮殿下你回上京,但殿下也要为我做一件事!”胡嵘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似乎是他接不接受萧斛的提议,萧斛都不放在心上!
就好像……只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胡嵘已是信了大半了,能让他回京的条件唯有拿到邶国的布防图,让萧斛替他抵消先前的罪!
从小到大,他都没斗过萧斛,若他是皇室子,势必是个极其难对付的角色,胡嵘不敢信他!
他举枪挡刀:“你想诓我!”
“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过是想帮殿下!”萧斛说完,见胡嵘还在疑惑,于是道:“对了,您南下的势力败露,证据都是胡臻交给我的!”要知道胡嵘和胡臻自有记忆开始,两人就开始明争暗斗了!
若真是胡臻做的局,那也不意外。但胡嵘现在进退两难,如若被萧斛诓骗,又得罪了拓跋烈,那他日后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萧斛看出了他的疑惑,以及逐渐力不从心的招式,就知道他是犹豫了。
他沉沉看向胡嵘:“就算是殿下你死了,拓跋烈不过是废了一步棋子,可你若是将我二人解决,的确是能继续归他所用,可殿下,老虎榻下岂容他人安睡。”
胡嵘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萧斛话里的言外之意。
拓跋烈这人过河拆桥的事情不少干,包括这些时日吩咐他捉拿萧斛,他都明白,拓跋烈只不过是想看他们鹬蚌相争。
胡嵘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咬牙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十日后我们在此处会面!”
“我等着殿下!”萧斛给姜旒使了个眼色,姜旒迅速从那些甲位之中抽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胡嵘借力跌到了院中,旁侧的甲卫连忙来扶:“将军,你没事吧!”胡嵘咬牙:“给我追!”
他知道,这些蠢货哪里追得上萧斛,但做戏总要做全套。
他看着萧斛消失的地方,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就再信萧斛一次!
旁侧的甲卫只当他恨极了萧斛,连忙下令:“速速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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