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明匆匆折返,额角还挂着汗珠,“掌门交代,诸位若要留住,可以住进内峰。”
他身着青色长袍,腰间系一条素色腰带。
见楚宁三人都不说话,迟疑道:“内峰清净,风景宜人景色如画,掌门特意安排了住处。以表诚意,还空出修炼室给诸位使用。”
司徒道清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神色淡然。
“揽金宗之事既已解决,你们该回万剑山了。”
楚宁含笑问:“大师兄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司徒道清看了她一眼,“你闲来无事,还是早些回吧,莫叫师尊担心。”
“我其实有心带徒弟出门历练。”楚宁歪了歪头,纤白手指伸出,指着身后的洛尘冰。
“大师兄也知道,我修为不高,徒弟只有金丹,难免心生怯意。”
“所以?”
“我想在揽金宗借住一段时日。”
诚然,当今的修真界金丹遍地走,一着不慎死无全尸。
但楚宁不一样,只要报出身份,没人敢为难她。
醉月剑尊并非心慈手软之辈,相反,他杀伐果断,斩草必除根。
下手杀楚宁,无异于灭自家满门。
司徒道清侧目打量她,看不透楚宁的修为。
想必师尊给了她隐藏修为的法宝。
他顿感讥诮。
一个背后有醉月剑尊护着的人,也好意思说她害怕。
“随你。”司徒道清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这样说?”
“别跟着我,见你烦。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便莫要蹚这片浑水。”
司徒道清转身便走,唇锋下压,唇角微勾起,却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轻蔑的弧度。
楚宁回不回万剑山跟他没关系,他不想让师尊误会是他带走了楚宁。
“呵。”楚宁见他也烦。
若非司徒道清手里有底牌,修为又比她高出两个小境界,她现在就冲过去把人砍了。
“师尊。”洛尘冰走到楚宁身侧,“师伯排斥我们,我们和师伯分开住好了。”
司徒道清脸色难看地回头,“不行。带着你师父回去,不准给我添乱。”
“师伯是不是会错意了?”洛尘冰道,“我们并未跟着你,也不需要你保护,自作多情也要有限度。”
“洛尘冰目无尊长,狂妄无礼!”司徒道清忍无可忍,“楚宁,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师伯哪怕听懂一句人话,我也不敢以下犯上。”
“你敢得很。”
李思明汗颜:怎么就吵起来了?像两条拆家的狗。
万剑宗清越峰的亲传,也没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不过是一群俗人,离了醉月剑尊的名号,什么都不是。
可就是这群什么都不是的人,得到了他渴望的人生。
李思明藏起眼睛里的阴沉,看向楚宁,“还要住一起吗?”
楚宁不以为意道:“住。为何不住?我们出自一个师门,以前也住在一起,分开住倒显得我们不和了。”
李思明:难道不是吗?你们哪有一点和睦的样子。
司徒道清嘴上不饶人,还抽出空余提醒楚宁:“住在这里,生死自负!楚宁,出了万剑宗,你的死活便与我无关了,我不会保护一个拖油瓶。”
他瞥了眼洛尘冰,“两个。”
洛尘冰身形修长,身上还有未蜕变的稚嫩,干净的眼眸会令人产生视觉误差,觉得他年少天真,充满孩子气。
但那双深邃的眼,实际比常人要复杂,看着司徒道清的眼神除了冷漠、猜测,还有一丝隐匿的敌意。
“师伯当真叫人大开眼界,好像别人离开你,就不能独立存活一样。”
*
内峰古树参天,鸟鸣声不绝于耳。
几株梅花含苞待放,还未走近,便闻到淡雅的幽香。
把他们带到地方,李思明拱手告辞,“诸位请随意,若有要求,尽管用房间里的传讯铃吩咐。”
说完,李思明一刻也不想待,御剑离开。
“看出来了吗?”司徒道清态度冷淡地问。
洛尘冰面无表情地回:“此人言行不卑不亢,颇受李掌门重视,不是一个会被自己师妹吓破胆的人。”
司徒道清冷笑,直接审判:“我看到了他眼里,对我们的深恶痛绝。以神观心,私底下多半作风不正,他与揽金宗灭门假象脱不了干系。”
楚宁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往远处走了几步,扫视二人。
这俩在配合演戏?
不是,合着就她一个人认真吵架了?
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别人的优点,真心称赞道:“你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演的。”
“我还在想呢,又不是小孩子了,何至于吵成这样,还有大师兄,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硬找我不痛快,原来是演的。”楚宁感喟道。
司徒道清抽了抽嘴角,脸憋成了猪肝色,又不能说他当时的确在与洛尘冰计较,最后一句话也没说,铁青着一张脸,甩袖走了。
青石板路上,斑驳的光影攒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楚宁身上。
洛尘冰走过来,“还是师尊厉害,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别把人想得又精又坏啊,小徒弟。楚宁拍他的肩膀,手指将要碰到洛尘冰的时候,突然接收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
她的手臂往回缩,放下了手。
洛尘冰身上的冰属性灵力怎会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
她实在想不明白,伸手扣住洛尘冰的手腕。
楚宁的手指下压,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洛尘冰侧过眼,瞥到她没有看自己,缓缓转过眸子,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的脸细描。
“师尊可以用神识看看我。”
楚宁也知道不用神识什么都查不出来。
见洛尘冰本人都同意了,果断抽出一缕神识,顺着洛尘冰的手臂往里探入,避开私密地带,只察看经脉和五脏六腑。
正想夸他一句身体素质不错,就被洛尘冰的神识搔了一下,然后她的神识被对方引导着往下游走。
少年的骨骼、血液、脉络……全身包括细嫩的肌理一一展现在她的意识海中,像一副诞生在白纸上的维纳斯的画。
神识还在向下,贴着丹田往深处钻,微微泛光的灵团突然剧烈地蹦了两下,踌躇地往楚宁神识来的方向贴近。
洛尘冰低垂着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哼,呼吸逐渐变沉重。
他的嗓音质感特殊,烫到了楚宁的耳朵。
楚宁看到丹田就不敢继续看了,打算收回神识,陡然听到洛尘冰痛苦的声音,吓得连忙把神识拽了回来。
看着眼角绯红、望着她轻喘的少年,楚宁当场就想发出扭曲的嘶吼,接着满地乱爬一波。
“对……对不住。”楚宁绝不是紧张到结巴,她可太冤枉了,孟姜女都没她冤。
拉着外人的神识进入丹田,与自毁何异?
楚宁仍有些心惊肉跳。
如果洛尘冰引爆丹田,她也要跟着陪葬!
她以前就觉得洛尘冰自毁倾向挺严重的。
而且还有童年阴影。
和洛尘冰神识碰撞的时候,楚宁想起了一些事情。
洛尘冰是自愿拜入她门下的,嘴上说不用她教,实际上很有诚意地向她补敬了拜师茶。
他受过创伤,习惯蜷成团,贴着蒲团睡;拿到她投掷过去的剑,会怀疑地看她半天;常常半夜睡不着觉,躲进床底,一整夜睁着眼睛。
门派弟子试炼中他落得满身伤痕,给他上药也不哭不闹,安静地攥紧她的衣角,躲着她不让她看脸,然后用内衫去擦脏兮兮的脸颊。
洛尘冰住在长留静院的时间很短,只有几天,却做过很多令楚宁哭笑不得又有所触动的事情。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她出门一趟,回来后洛尘冰就变了。
他搬去乱云涧,全清越峰楚宁最后一个知道。
这摆明是一次不声不响的决裂。
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于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懒得追根究底,就以自由之名放养洛尘冰。
时间能平淡一个人的感情,也会洗涮一个人的记忆。
楚宁不想回忆那些“无所谓”的过往,加之那段时日短暂得如昙花一现,她自然而然也就忘了。
“你有想不通的事情可以说出来,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风拂过两人相近的衣袂,白发少年站在楚宁对面,冷白的脸微微向下,在思索楚宁的话。
“为何这样说?”
楚宁沉默片刻,道:“我们无法改变发生过的事情,过去的终究要被抛弃,毫无痕迹。”
少年的目光如刀刃般,直直盯着楚宁,手指收进掌心,不断收紧蜷缩,指节发白。
做过那种事,最后也能毫无痕迹吗?
身体里的光团还在,她却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或许她看到了反而会觉得恶心。
夕阳的余晖散尽,洛尘冰全身冰冷,缓慢的嗓音干涩而沙哑:“我最讨厌别人说,事情都过去了,干什么揪着不放。”
楚宁张了张唇。
怎么还给人弄应激了?楚宁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她也讨厌别人说这句话啊!这不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楚宁:我这么过分?
***
傍晚,李思雨找到楚宁住的地方,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爹是如何找回那些丢失物品的。
“这对化神修士来说易如反掌,只要那些东西的主人还活着,上面的神识烙印便祛不干净。我爹铺开神识,唰的一下覆盖整座山峰,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丢失的东西。”
楚宁躺在摇椅上,“你爹是谁?”
说着,对面的门打开,白发少年走出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往外走。
楚宁捻了捻手里的团扇,很想砸过去吸引注意。
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她和洛尘冰不熟,玩笑都开不得的那种。
她这个做师父的不称职,洛尘冰做徒弟也不合格。
要是能说清楚,断绝一切没必要的关系就好了。
一开始她就不该接下那杯拜师茶。
楚宁叹了口气。
她对这个世界代入感不强,不肯入乡随俗。洛尘冰呢?明知不可能有纯洁的师徒关系,为何要拜她为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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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探查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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