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张姨与留守在王府中的老人们便自去歇息了。萧颍见时候尚早,今日出宫也没有带书本,便想去府中书房逛逛,长兴想跟着,也被她摆摆手挥退了。
临川王府的书房并不止一间,而是一座三层小楼,因为占地不小,前院无处安置,所以后来就在后花园里另起了这座楼,小楼临水的一面还搭了一间凉亭,夏日里伴着荷香读书品茗,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萧颍要去往书房,就必须经过后花园。天色已黑,这园子里如今人口凋零,竟是连灯都没人点了。萧颍自提了一盏灯笼,灯芯是普通的油灯,影影绰绰间,也只能照清身前一丈之处。
萧颍从住所出来,经过一段曲折的回廊,紧接着进入忍冬花墙搭成的门廊,再往前走视线便豁然开朗,如果是春夏,入目便是一片碧绿澄澈的池塘,池塘边绿草如茵,花香四溢,而小楼就坐落在池塘的北边。
当然现下的萧颍并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事实上她只能看清四周围一丈以内的影象。萧颍凭借记忆,沿着小路绕着池塘向小楼的方向走去。
这条小路一侧是池塘,另一侧原本有一片及腰的草丛,如今是冬天,绿草早变黄了,仆人们便将枯草割下来,打成一个卷儿,搬去马厩,给马儿充做饲料。因此,夏日里成片的草丛,现如今只剩下了短短的一茬儿,萧颍偶尔踩到路边的枯草梗,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拐过一个弯,眼看就要到小楼了,忽然间,她听见一串掠过草木的声音,同时前方闪过一条黑影。
“谁?谁在那里?”
前方的草丛持续传来响动,却无人回话,灯光微弱,看不清前方,敌暗我明,萧颍索性放下灯笼,听着声音,追了过去。
出了灯笼照明的范围,眼睛刚刚适应黑暗,萧颍隐隐看清了前方草丛中确实有一人正佝偻着腰,拿着一块巨大的黑布,似在地上撒网,不停地摆弄。
萧颍瞅准了,一把朝着她脖子抓去,回手一勾,眼看就要把脖颈处的命门抓在手里。谁知前面的人好似掸了掸灰似的,顷刻间,一股奇痒无比的痒意从萧颍的鼻子直冲脑门,她控制不住地一连打了十来个喷嚏,这一把就没抓得下去。
“安静些!花粉都要被你喷没了!”声音听着十分年轻。
待萧颍终于缓过来,她已经铺好了黑布,又拿绳子将四周缠好,竟是搭成了一个矮矮的黑色棚子。
萧颍乘其不备,再攻过去,这次却没有攻其命门,而是怕她再做动作,五指扣住她肩膀,同时将其另一手反剪,眼看着就要把她的一侧臂膀卸下来。
“哎哟哟,救命啊!我不会武功!”
“你个小贼,还敢叫救命,我倒要看看谁会来救你!”嘴上这样说着,萧颍一抓之下,发现对方确实没有还手之力,于是手上便卸了三分劲,这人的臂膀算是暂时保住了。
“少主!”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灯光,原来是长兴听见动静,带着护卫来了。
“放开我,我可是这王府里的贵客!”
萧颍才不理她,这王府就剩几个老仆了,哪来的什么贵客。
将抓到的人交给长兴,命她将人压到刑堂,待她来审问,萧颍却并没有跟着一同过去,而是在原地又待了一会,待鼻子里的痒意完全散去,又绕着黑棚子走了两圈,想伸手掀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先审人要紧。
到得刑堂,萧颍才终于看清小贼的长相。称呼她小贼,这个“小”字确实十分恰当,此人看上去十六七的模样,个子中等体型偏瘦,长得十分秀气,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以一支木簪固定,穿一身黛青色粗布衣袍,见她来了,并无惧色,反而气定神闲,一副等候已久的姿态。
萧颍一撩衣袍,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的八仙椅上,刚坐下来便直接开口道:“说吧,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叫什么名字?在花园里做什么?方才给我闻的是什么东西?”
“噗呲。”
谁知对方非但没有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反而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一笑之下,才发现这小贼竟然还长着一对酒窝。
威严被践踏,萧颍心中恼火,咬了咬后槽牙,却并没有发作。一旁的长兴看她脸色不好,对着小贼的膝窝便是一脚,一踢之下,被踢之人势必会双膝跪地,谁知她不仅跪下了,还顺势一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仰面朝天地抱着膝盖,一边大叫:“救命啊!杀人啦!临川王府草菅人命啦!把我骗来府里就随便打杀啦!”
萧颍被她吵得脑壳疼,示意长兴将她拉起来。长兴也没想到她一脚踢出个大喇叭,赶紧把人拉起来,与另一名护卫一左一右,将她架在那里,再动弹不得。
“你说你是被骗来的,是谁骗你来的?”萧颍想了想,觉得事有蹊跷,王府中如今是没什么下人了,可外间的守卫每日里巡逻,断不会随随便便就混进个人来。
“哼,说出来吓死你。”
“那你倒是说说,瞧瞧我会不会吓死。”
“还能有谁,可不就是你亲老子娘!”
“胡说八道!我娘人在临川,多日未进京,如何骗你?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要动刑了。”
“少主!使不得啊使不得,可不能动刑啊!”原本已经睡下的张姨不知何时醒了,外衫尚未理好,就这么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
“张姨,你认识她?”
“少主,这个...... ”说着看了看左右,似乎不方便说话,萧颍看她意思,便挥退了护卫,只留下了长兴。
那小贼见人都走了,更加趾高气扬,竟是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就差叫人给她奉茶了。
“少主,”张姨忙走上前,在萧颍耳边低声说道:“唉,瞧我这记性,人老了确实不中用,白日里我忘了跟你提这事,这位‘小神仙’确实是主上请来的贵客,不好得罪,不好得罪啊。”
“小神仙?”萧颍嗤之以鼻:“哼,是算命的神仙还是救命的神仙?如今什么江湖骗子都能打个神仙的名号了。”
“少主,您知道药谷吗?这位确实就是如假包换的药谷传人,人称药谷小神仙。”
好家伙,这可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老天爷都在帮忙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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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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