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一番讨论后一致认为,大敌当前之下,此计是目前最为可行的战术,虽然是兵行险招。
由于城外道路险阻,援军赶来用时较长,搞不好可能会延误战机,功败垂成。
众将当场确定了包抄敌军的两路人马,分别由葛荣和慕枫将军率领,城内则由裴璟霄镇守。
为防止敌军疑心,这个人也只能是裴璟霄。
凌州城头,花半夏看见二十万北辽军浩浩荡荡,与他们隔着护城河遥遥相望,剑拔弩张。
然而小小的护城河如何能抵挡得住汹涌而来的北辽大军?
尽管有密密麻麻的箭雨、飞石阻拦,敌军仍然迅速兵临城下。
城楼上,裴璟霄眉目沉凝地注视着汹涌而至的敌军。
劲风吹来,他身后的玄色刺金的披风猎猎作响。
很快,他视线越过黑压压的辽军,静静锁定在大皇子裴璟云身上。
千军万马之中,裴璟云似乎感觉到什么,勒马抬头望向城楼上的裴璟霄。
或许此前他们兄弟二人谁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裴璟云在一众侍卫的护拥下驰近城楼,与裴璟霄隔空对望。
裴璟霄最先开口,扬声质问:“裴璟云,你身为大周皇子,却勾结外敌攻打母国,天理难容。还不速速缴械自缚,与我回京向父皇请罪?”
裴璟云蓦地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荒谬!”他大喝一声,“我何罪之有?分明是龙椅上那位昏庸无道,早该传位让贤,他却枉顾天道人伦,将本属于我的太子之位暗许旁人。”
裴璟霄有意拖延时间,与他分辨:“难道不是你弑君杀父在先?”
“是他活该!”裴璟云显然被他这句话激怒,愈发拔高声音,仿佛要让天下人都听见,“世人皆知立嫡立长,父皇却独视你为天之骄子,暗谋废立,凭什么?他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两兄弟争执间,裴璟云身后的呼延建业觉出不对,沉着脸浓眉微皱,策马至裴璟云身边,阴恻恻道:“殿下何必与他浪费口舌?当心有诈。依我看还是速速攻城为上。”
裴璟云却丝毫不以为意,声色傲然道:“怕什么?你的北辽铁骑号称天下无敌,难道还打不赢这群乌合之众?今日三军阵前,我要让大周兵将心服口服,尊我为正统,再取裴璟霄项上人头不迟。”
话音未落,忽听城楼上空裴璟霄声音沉朗,质问道:“那么裴璟云,我又何罪之有?去年南山春猎,指使人在我背后放暗箭的是不是你?”
裴璟云望着这位死而复生的幼弟,目光如同付骨之蛆,冷哼一声道:“是又怎样?你们一个是有道明君,一个是天之骄子,又拿我裴璟云当成什么?明明我才是嫡长子,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周太子!裴璟霄,你不过是区区嫔妃所生,凭什么与我争辉?”
说到最后,他目光越发狠厉,冲裴璟霄咬牙切齿:“今日我便让你们这些破坏规矩礼法之人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的呼延建业早已急不可耐,闻言当即一声令下,率大军全力攻城:架云梯、投飞石、撞城门、挖地道、放流矢……一时间北辽军招数齐发,与大周守军你来我往,殊死相搏。
饶是再坚固的城池,如何经得起二十万大军这般猛攻。
裴璟霄翻着花样与敌军见招拆招,终不过是拼尽全力拖延时间。
他心知肚明,城门失守只是早晚的事。
城楼岌岌可危,辽军眼看要冲杀进来。
不料裴璟霄在此等劣势下不退反进,竟转守为攻,一时间城门大开,早已蓄势待发的大批重甲步兵如潮水般冲入敌阵。
呼延建业见状先是一惊,随即心头一喜:虽说裴璟霄名声在外,今日一见,到底只是个黄口小儿。
此时派重甲步兵出战,看似战力强悍,实则移动缓慢,而己方的铁骑军团却正是他们的克星。
他当即下令铁甲骑兵重新集结列阵,呈尖刀状冲杀上前。
北辽战马精良、训练有素不说,马匹均配备坚固的铠甲护体,寻常刀剑难以刺穿。
若在平时对战,确实也如呼延建业所想那般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但任凭他纵横沙场数十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番大周军还有一支特殊的战队。
眼看铁骑冲到大周铁甲步兵近前,却见这些步兵忽地齐刷刷矮下身形,数百头虎豹从他们身后高高腾起,跃至阵前。
城头上,随着花半夏一声哨令,这些虎豹猛兽立刻前足踏地,躬身昂首,发出震天的嘶吼,直吓得人肝胆俱裂。
此刻莫说辽军,若不是大周的这些甲士此前在花半夏的授意下,日常就与这些猛兽多做接触,此刻只怕也得吓乱了阵脚。
而纵使辽军中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可他们□□的战马却管不了那么多。
任凭是什么样的铁骑,盔甲下毕竟也只是血肉之躯,而马对虎豹的畏惧乃是天性。
只此一吼,就令原本有条不紊的铁骑战队,陡然间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四下惊慌逃窜。
一些有经验的骑兵赶紧去捂马匹的耳朵,花半夏见状,哪能给敌军喘息之机,只听哨声再响,虎豹即冲着辽军铁骑冲了上去。
这一下骑兵可傻了眼,一双手臂即便扔了兵器,也没法把马匹的双耳双目都给掩住。
一时间,这些原本被呼延建业寄予厚望的机动重型战力,忽然再也不受骑兵指挥,掉转马头就向己方阵营里冲撞逃窜而去。
混乱中人畜相撞,马蹄践踏,猛兽撕咬,刀剑厮杀……北辽兵将大片死伤。
更有脑浆迸裂,肚破肠流者不计其数,令战场惨不忍睹。
裴璟霄自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时机,重甲步兵紧随虎豹其后迅速前推,立时将辽军的阵形冲击得七零八落。
激战中葛荣与慕枫亦如约赶到,分别自两侧夹击、包抄敌人,致使辽军三面受敌,迅速溃不成军。
呼延建业眼看败局已定,仓皇整顿大军向北逃窜。
辽军匆忙渡过护城河时,又遭裴璟霄指挥放箭射杀,死伤过半。
后裴璟霄率军一路追击,直将敌军赶到三十里外的鹿角山,方鸣金收兵。
辽南院王呼延建业久经沙场,号称从无败绩,此时却丢盔弃甲,及至逃到深山,满身泥水、汗水与黏腻腻的血水糊在身上,狼狈得无以复加。
他抬眼见裴璟云也好不到哪去,由原凌州守将李继业率众将士拼死护卫着才捡回一条命。
呼延建业想起彼时在凌州战场,他边指挥撤军时仍不忘留心战况,遥遥望见策马于猛兽间指挥若定的竟然是个女子。
正想得入神,副将忽然赶上前来,问道:“将军怎么了?”
呼延建业不由仰天长叹,继而黯然道:“本王自诩麾下铁骑所向披靡,不想今日竟遇上了克星。”他眯了眯眼,淡绿的眸中似有火星乱窜,发狠道,“那个女人决计留不得。”
*
大周军对北辽初战告捷后不久,裴璟霄在凌州城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一则犒劳三军,二则也为提振士气。
北辽虽败,但贼心未死,实力犹存。
此外裴璟云也不会善罢甘休,后面只怕仍少不了一场硬仗。
大帐内,宴席过半,因此役万生坊驭猛兽重创北辽铁骑,立下大功,不少将领纷纷举着酒盏向花半夏祝贺。
这第一个来的便是葛荣。
他曾对花半夏误解颇深,甚至一度对她心存轻视,认为她不过是凭借美色蛊惑自家殿下,至多会些小把戏而已。
但锦华宫落成庆典那日,她在圣前当众揭发薛庭章,加上驭猛兽助战疆场,无不令葛荣注意到这女子的果敢与坚韧,其心智手段竟丝毫不让须眉。
葛荣事后思之,不禁汗颜。
今日借着酒气壮胆,他大步走到花半夏跟前,举起手中酒盏言道:“花总管此番控猛兽助战疆场,立下汗马功劳,葛荣敬你。”说着仰头将盏中浊酒一饮而尽。
花半夏瞧着这位从前瞅自己面色不善的将军态度陡变,一时倍感意外。
但人家过来敬酒,她倒也不扭捏,当下学着葛荣的样子饮尽杯中之物,末了大方言道:“葛将军言重了,驭猛兽助战本就是在下与万生坊的分内之责,倒是葛将军包抄敌军,扭转战局,令人钦佩。”
葛荣给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嘴角抽了抽,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扯出个歪歪扭扭的笑容来。
花半夏忍俊不禁。旁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花总管,老夫也敬你一杯。”
薛军医枯枝般的手哆哆嗦嗦把着盏将酒喝干,长叹道:“说来惭愧,先前老夫刚愎自用,险些延误军情,早该向花总管负荆请罪——”
花半夏连忙笑道:“负荆请罪倒不必。我那日不过是一时气话,还有药方也是在您那方子上改的。”言罢盏中之物一口见底,算是给足了薛军医面子。
后面还有慕枫、季校尉等一干将领纷纷上前,表达敬重之情。
花半夏倒是有心与众将互敬,只不过她那点酒量,哪经得住这般喝法?
几盏黄汤下肚,双颊已红得像熟透的浆果。
不远处,裴璟霄虽应酬缠身,却一直留心着花半夏这边,此时终于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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