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看着女孩儿水润的眼眶和泛红的鼻尖，觉得守夜人说的太过直白。
“这是位至诚至善的姑娘，你不必骗她。”守夜人一直没有睁眼，却好像看透了裴向所想。
守夜人说话像在故弄玄虚，裴向并没有接他的话，看着啜泣的女孩儿道：“我赔你一只猫，或者你想要别的什么补偿也可以？”
女孩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不要，我不怪你，小黑也不会怪你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又掉下来。
她能看出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有点局促不安，还试着笑一下安慰他，可是失去最好的朋友太伤心了，微笑失败，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女孩儿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着很乖巧，裴向莫名的觉得烦躁，抬手胡乱的揉了一把头发，没耐心的说道：“不要算了，那我走了。”
他转身就走，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内疚又自责的地方，他已经表达最大的诚意了，是她不愿意接受，那他也没办法。
那女孩儿的行为举止看着就不像是正常的成年人，恐怕生活都不能自理，医、食、住、行，哪一样不要花钱，后续的麻烦事不用想都知道。
再说，这么一个漂亮的智障女孩儿在这种地方待了不知道多久，有没有被侵犯过都很难说，自己一个大男人众目睽睽把她领走，以后她的家人要是反咬自己一口，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他如今自顾不暇，所有的时间都要用来挣钱，所有的心思都要用来应对债主，哪有精力多管这种闲事儿，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身后的守夜人似自言自语：“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山灵入梦会亏损元气，有些事情最好还是尽早做出决断。”，说完也不看裴向的反应，低头叫女孩儿：“知之，回去吃饭了。”
“好的，爷爷。”女孩儿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软糯，似乎还沉浸在悲伤里，却听话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驼背的守夜人进了殡仪馆。
裴向一鼓作气走到车旁，打开车门立刻坐进去，下意识就去摸烟，软质烟盒里已经空了，他把包装握在手里，单手揉成一团，告诉自己这么做才是对的。
这世上谁不苦？她一个智障吃饱了就没什么烦恼，自己这种有责任感的欠债人才被生活磨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心里这么想，他还是不自觉往殡仪馆里看，拇指在手里的烟盒纸团上反复摩挲。
女孩儿捧着一只明显是死人供品的烧鸡，轻轻吹掉上面的纸灰，掰下一只鸡腿把鸡皮剥下来，和那只橘色的流浪猫坐在一起分享。
裴向想到了梦中那只傲娇又跋扈的黑猫所托付的事。
那只黑猫也许曾经就坐在她的另一边，和橘猫一样是她分享烧鸡的好朋友，自知没办法再陪伴她，所以怎么也放心不下吧。
裴向惊觉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些鬼神的无稽之谈，连忙系上安全带，暗恼自己只是撞死一只黑猫有心结而已。
出租车奔驰在远离的路上，裴向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握紧，还是觉得嘴里愈发苦涩，心里难熬的时候还是想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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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向一边挖土一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土坑挖的差不多了，他把铁锹狠狠插在旁边的土地里，对着许知之道：“行了，把它放在里面吧。”
许知之小心地把已经生蛆的小猫尸体放进去，这是守夜人给选的地方，他说这里风水很好，小黑能够投一个好地方。
“你放心的去投胎吧，这个叔叔说要送我回家，我们都要有家了。”许知之也不太理解投胎，只不过想到小黑要去过好日子了，她就没那么难过了。
她管裴向叫叔叔，怪不得会对他用敬语。
裴向的黑眼圈又黑了一圈，额角的头发也有点白，这几年他一心熬夜挣钱，看起来确实比同龄人沧桑很多。
昨天黑猫又打了他一夜，背景还带了BGM，仔细听竟然是女孩子的抽泣声，女孩儿坐在长椅上小声的啜泣化为长鞭，每一鞭都狠狠的抽在裴向的良知上。
守夜人站在远处看着许知之和小黑猫告别。
裴向走到他身边：“她在这呆了多久啊？”
“三百五十五天。”
“有受到过什么伤害么？”裴向没说的太直白。
守夜人却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笑道：“没有，她的运势极好，遇难自有老天保佑。”
裴向不苟同这种说法：“运气好还能流浪到这？”
“眼见未必为实，你这么评判，是因为你没有看清全局，流浪也许是她最幸运的选择。等你日后向回看，说不定也会觉得庆幸。”
“既然如此，我还何必送她回家。”
守夜人没说话。
裴向又问：“除了名字，她还有什么信息么？”
守夜人目视前方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我怎么给她送回家？”
“能够抵命的恩情，哪有那么容易？”守夜人看许知之给小猫洒上葱籽，知他们爷孙的情缘已尽，转身下山。
裴向向着他的背影问道：“那她有没有什么行李？有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守夜人的声音仍然不大，却稳稳的传到裴向耳边：“渡人即是渡己，不用着急，一切自有定数！”
裴向又看向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女孩儿，这个姑娘果然是个智障，这不是裴向在骂她，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守夜人把这称为赤子之心。
裴向劝许知之和他走根本就没费什么功夫，守夜人像是意料之中一样没有反对，许知之一听有人送她回家也很开心。
唯一的要求就是带着小橘，厚葬小黑。
裴向不想和一个傻姑娘计较，他只想赶快把她送回家，解了自己的心结睡个好觉。
他等许知之的下葬仪式全部完成才叫她：“许知之，天色不早了，咱们还要去医院，走吧。”
许知之乖乖的应了一声，双手合十向上天许愿：“拜托，请让小黑幸福，也祝您幸福，谢谢您。”
赤诚的女孩儿终于起身向裴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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