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解风情

“话说姜寿,你分得清吗?”红筱九后退一大步,脚尖一旋,负手立在文姜寿面前,面上带笑,微微颔首,“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还是愧疚?”

文姜寿不禁眉头一紧,偏了偏头,她不太明白红筱九的意思,但紧接着,她急促地深吸一口气,脸上神情一下子放松后又瞬间紧绷起来——她像是被红筱九点醒了。

树娃娃的诅咒,孤身被困树纤岛的十年,让文姜寿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不能离开岛,一度崩溃陷入迷茫,被家人怨恨,被流言蜚语折磨。

在浑浑噩噩的大把时间里,她几乎走遍了树纤岛的荒野山林,期间她不停地也无法自控地想着红筱九,想着如果能再见到红筱九,她一定要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是的,如果再见到红筱九,她要说一句“对不起”,而不是“其实我喜欢你”。

在她心里,“红筱九”这个名字已经和她的罪行挂钩,已经对不起。

所以,愧疚已经在这份感情中占据最大重量了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十年的时间里,文姜寿和红筱九从未真正见过一面。

年少的感情,真的能支撑她对红筱九的感情不减反增吗,能维持原样都算是好的了,能维持原样都很困难。

红筱九厉害就厉害在,她确实招架不住,确实会无法自拔地陷入文姜寿,但她表面上是一只被猪油蒙住了双眼的小馋猫,实际上她心里门清。

“你知道吗,”红筱九温温柔柔地笑着,缱绻的声音拂过文姜寿死气沉沉的内心荒原,“现在的你和从前一比简直就是两个人。现在的你对待我,小心翼翼的。

“就像是被人剪掉羽翼,不再肆意张扬的飞鸟,被人驯化了,脾气温和了,站在笼子里鸣叫讨食,害怕犯错,害怕受到惩罚,变得谨慎和畏畏缩缩。

“我可以和你试着养一养那截枯枝,但是姜寿,我不希望在我们的感情中,你的愧疚占了一多半。那很累。

“树娃娃沾到别人的血会诅咒本人变得不幸,但是这十年里,我的生活不说很好,也很不错,很平常。我和我的家人都没有遇到什么大病大伤,没有天降横灾,没有**,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姜寿,你根本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被困树纤岛的人是你,你最该愧疚的,最该在意的,最该好好爱惜的,是你自己。”

文姜寿心里一酸,泪水霎时汹涌而出,顷刻泪流满面。

红筱九鼻子一酸,也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姜寿为什么不和邻居们紧挨在一起,独自一人住在山林边缘,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修剪院子里的草放任其自由疯长,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小墙河岸上放一把椅子……她隐隐猜到,她心里一定堵着很多委屈。

“好了!”红筱九语调又突然变得欢快,她吸了一下鼻子扬起头,摩拳擦掌道:“在去山神面之前,我要先去修手机。”

说着,她伸出手掌,朝文姜寿勾勾手,“姜寿,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好,”文姜寿的声音像是被泪水噎住了一样沙哑低沉,“我去拿。”

她转身上楼,在房间里擦干眼泪,缓了一会儿后才下楼。而就在她下楼的时候,手里红筱九的手机突然嗡的一声响,震动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信息。她抬起手,下意识地按下了触屏键。

屏幕亮起的同时,文姜寿也停在了楼梯上。

“怎么了?”红筱九仰头问她。

文姜寿眼里有点吃惊,终于意识到这不正常——她把手机屏幕转向红筱九,上面不再是黑名单界面,而是密码解锁的界面。

“你的手机好了。”

难不成手机自己卡死又自己恢复了?

红筱九咬了一下嘴唇,迟疑道:“那个鬼东西,它有让家电不管用的能力吗?”

“它……”文姜寿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然后她微微张着嘴,眼皮机械地眨了眨。

她表情已经替她回答了,“有。”

紧接着,文姜寿猛地想起来,红筱九回岛那天有点奇怪。

首先祝寿的重阳园不对游客开放,那里是自己休息的地方,但那天红筱九突然就出现在祝寿,拿着能打开重阳园房间的钥匙。自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却反问我是不是在耍她,气呼呼的,对我很有敌意,就像……不是自愿来树纤岛的一样。

文姜寿缓缓开口:“我是不是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突然回树纤岛?那天在祝寿,你说是不是我在耍你,又是什么意思?”

不待红筱九回答,文姜寿脑袋就已经转过了弯,“是它让你回来的?”

她的脸色蓦地转为阴沉,握紧手机,踏下一步台阶,换了一种说法,“是它逼你回来的?”

“呃嗯……倒不算是逼,”红筱九扯起嘴角,笑得很勉强,“就是我一睁眼,就坐在树纤岛的公交渡轮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订的祝寿的房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家里到树纤岛的,完全没有记忆,那段路程是空白的。很瘆人。”

文姜寿站在楼梯上,面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筱九。她一直想让红筱九回岛,甚至从前就萌生过让小鬼带她回来的想法,但现在它把她弄回岛了,她又担心它会伤害她。

十年了,它为什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强行把红筱九拽回树纤岛,为了什么?

文姜寿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红筱九看出了她的担心,故作轻松一笑:“事发突然,有点蹊跷……但它喜欢捉弄人不是吗?”

“它和你说了什么?”

“和我说你小命不保了。”红筱九当然没这么说,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告诉文姜寿,于是嘴巴一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文姜寿从楼梯上下来,很认真严肃地看着红筱九。虽然她微皱的眉心是冷的,但眼神是暖的,她用一种无奈的语气,一种这种时候你别胡闹的语气,再次问道:“它和你说了什么?”

红筱九嘟起嘴,“它说你是头倔驴。”

“别开——”

“没开玩笑。它能和我说什么,它就是把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呗。怎么?”红筱九戳戳文姜寿的衣领口,赶紧转移话题,“难不成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嗯?”

“我担心你。”

“哼!你不是说它是一个好人吗?”

文姜寿被噎住,“我……我先去找文婆婆拿钥匙,你等我回来。”

山神庙建在山上,没有一条宽敞大道能让车上去,只能爬,只能一步一步踏着黄土往上爬。

红筱九气喘吁吁,累得腰杆直不起来,就差来个五体投地了。她弯着腰垂着脑袋,半走半爬,狼狈的模样,就像一只长脚的海虾在尝试攀登陆上山峰。

反观前面的文姜寿,她如履平地,步伐全程很稳,跟匀速爬坡的机器人一样,好像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就是闷头往上走。

甚至,文姜寿走神了。她低着头,但空洞的目光完全不在脚下的石阶上,她正在想红筱九刚刚问自己的话——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喜欢还是愧疚。

殊不知此刻远远跟在她身后的红筱九越来越生气。

“不是,她不应该关心关心我吗?假心假意也好啊,我要累死了。”红筱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难道自己的身体素质还不如小时候好吗?而且记忆里的山路也没这么窄,长阶也没这么陡,石阶很宽的啊。太难了。

“我不行了!”红筱九干脆抱着膝盖蹲下,原地歇菜。

文姜寿一惊,慌忙转身,视线乱瞟了一会儿才看到被自己落下一大段距离的红筱九。当她走回红筱九身边,注意到她泛红的脸颊和汗湿的额头时,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不好,她生气了。

“姜寿,你能不能背背我?”红筱九哼哼唧唧。

不能。首先文姜寿不能碰她,其次,文姜寿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石阶很陡,我背着你很难维持平衡,万一我摔倒了,我们都很容易受伤,太不安全了。不急,我们慢慢走。”

红筱九没有真想让她背,只是逗逗她暗示她,看着她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真是气又好笑。

接着,文姜寿折下一截长枝,自己拿着一头,把另一头递到红筱九眼跟前,“你可以抓着木棍,我拉着你。”

红筱九惊了,她缓缓仰头看着她,然后噗嗤笑了。

傻瓜!笨蛋!不能背自己,那拉手啊!拉个手总行吧,我天你真的在找解决办法,你太厉害了!呆子,不解风情。

“姜寿,你就像你手里的棍子。”红筱九笑着。

“什么意思。”

“是块木头。”

但从前的文姜寿可不是块木头,跟现在的样子一比,从前的文姜寿简直就是个浪子狂徒。

哪怕文姜寿现在能主动碰红筱九,她也不敢待她像从前那般随意。现在任何跟红筱九有关的一点小事都是大事,她都得正视,认真对待,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吊儿郎当,所以才显得很正经死板。

是的,风水轮流转了——从前是红筱九追文姜寿,现在是文姜寿追红筱九。

只因从前文姜寿是被爱者。

走走停停,一路上红筱九持续不断地叫唤哀嚎哭哭啼啼,相比之下,不敢再快走一步的文姜寿则一脸的云淡风轻,她甚至在红筱九抱怨的间隙,小声提醒了一句:“你要注意嗓子,保护好嗓子。”

红筱九累得头晕目眩,所以她用紧闭双眼来代替翻白眼。

但眼睛还没睁开呢,她又突然笑了——这句话才有从前文姜寿的影子。

二人终于爬到了山神庙脚下。

太阳很毒,漫山遍野虫鸣声不断,但山上风大,炎热不闷。

红筱九转身眺望天边,望见一道金环,那是环岛的江。江名叫叉江,岛上的人亲昵地唤其为小叉江。虽然叉江的名字听起来有点蛮横强势,但其实她很温柔,缱绻流水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她总是风平浪静坚韧顽强。

树纤岛的人有两大爱好,种树和修庙。

在红筱九孩童时期比较模糊的记忆里,山神庙很朴素,甚至有点破旧,灰尘扑扑的外观和庙里旺盛的香火,莫名给她一种难言的亲和感。后面树纤岛发展得好,岛上的人又热衷修山神庙,十年前她离开树纤岛时,山神庙就已经变得威严肃穆,让人不敢抬头,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一看,更是了不得。

辉煌,冰冷……似乎,从前是祭祀神,现在是献祭妖。

晌午时候,庙里祭拜的人不算很多,文姜寿直接朝北面存放黄拓本和傀灵幡的地方走去,而红筱九却扭头注视着大殿,迟迟未动。

隔得远,红筱九只能望见殿里山神像的一角,看着那抹熟悉的青灰色模糊轮廓,她心下一紧,道:“姜寿,我得先拜一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陷落春日

狩心游戏

当老实人扮演渣攻后[快穿]

空中孤岛[末世]

顶A校草的阴郁beta室友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黑名单恋人
连载中乌怀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