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筱九仰面摔倒在地,她顾不上疼,急忙撑起胳膊就要起身,但一抬头,就看到文姜寿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她又是一惊,脚蹬着地板,害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截。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死寂中,红筱九听到自己的心脏跟一头困兽一样,在胸膛肋骨里冲撞叫嚣。
“姜寿?”她迟疑着轻轻叫了一声。
文姜寿倒在地上,毫无动静。
见此,她赶紧起身,小心翼翼跨过文姜寿去开门。
文姜寿家有两道实木的入户门。而现在,红筱九尝试打开的就是最里面的那道门,也是刚才文姜寿锁上的那道门。
门当然打不开。
红筱九也发现,与寻常门锁不一样的是,这个门把手下方没有反锁旋钮,就只有一个锁孔。
于是她转身去搜文姜寿的衣服,但没搜几下,她又停了下来,跪坐在文姜寿身边,看着她。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半盖在文姜寿苍白的脸上,现在的她跟醒着的时候相比更加憔悴脆弱。她的膝盖和手掌根都被瓷片划伤,冒了很多血,沾在衣服上斑斑点点的,右手胳膊外侧有明显的擦伤,都是那会儿在祝寿伤的。
想要逃离的心,不觉然间转变成了对文姜寿的担心。
于是她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姜寿,你别吓我。”
“姜寿?”
紧张,惊慌,恐惧,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像一根绳子勒紧了红筱九的喉咙,让她的嗓子失了声。
她俯身去听文姜寿的心跳,探她的鼻息,又从她裤兜里翻出手机,点亮屏幕的一瞬间,她双手捧着手机又不禁愣住了。
过去这么多年,文姜寿手机的屏保,依然是自己。
屏幕上的自己手捧着一大捧蓝莓,眨眼笑着。但照片被人“动了手脚”,有人在她脑袋顶上画了两只尖尖的红色恶魔角,甚至在她肩膀后面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恶魔尾巴,看来对她意见很大。
红筱九不禁鼻子一酸,她看了一眼文姜寿,心里不禁更慌,划到输密码的界面,指尖即将按上屏幕一角的紧急呼救时,手机却一把被人抽走了。
红筱九被吓得尖叫一声,急急后退,站起身靠在门后。
另一边,文姜寿怕红筱九抢钥匙,夺过手机后,就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身,也离红筱九远远的。
红筱九大喘着气,“姜寿,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文姜寿浑身软塌塌的,狼狈地扶着墙向客厅走去,但一离开墙壁的支撑,眼看着就要再倒在地上,她及时用手掌撑住了地板,但最后还是瘫坐在了地板上。
“姜寿,我回树纤岛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姜寿抬头看着畏畏缩缩站在门后的红筱九,有气无力地轻笑了一声,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住在我家,比住在祝寿舒服多了。”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抱歉,你暂时不能离开树纤岛,我需要你。”
“你说什么?”
“我不能离开岛,我一步也不能离开树纤岛,我曾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遭到了报应……”
文姜寿低垂着头,不禁哽咽起来。
红筱九有印象,在自己刚开始离开树纤岛的那几年里,文姜寿一直在联系自己,她说她出不了岛,她说她在岛上看到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想让自己回岛。
而红筱九只当她在发疯,只当是她求自己回心转意的把戏,在她三番五次骚扰自己后,红筱九忍无可忍打电话把文姜寿臭骂了一顿,然后她才安静了下来。
但是……文姜寿真的不能离开岛吗?她不相信。
“你要我做什么?”红筱九问。
文姜寿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悲不自胜的是,她也不知道。
那句“我需要你”或许只是她借事大胆吐露的心声。
红筱九蹲在文姜寿面前,“姜寿,你的身体还好吗?”她想起来那会儿在祝寿的小院子里,文姜寿也是突然间就跪到了地上。
文姜寿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姜寿,你不要总想着骗我,我在岛外见到过你。”
闻言文姜寿猛地抬起头,“那不是我……那是……”她想辩解,却不知从何处开始。
“是什么?”
红筱九眉头微蹙,认真等着文姜寿的解释,而文姜寿面露一丝委屈,哑口无言——她二人的关系,红筱九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占据主导地位。
二人对视着,目光胶着在一起,紧接着,红筱九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文姜寿猛地站起身,垂眸俯视着她,眼神里换上了十足的冷漠,用命令十足的语气说道:“你暂时住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
红筱九气恼地张大了嘴巴,“青天白日!你不能这么做!”
她气鼓鼓的,却在下一秒文姜寿抬手时,又瞬间没了气势,抱着自己的肩膀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文姜寿揪住她肩后的衣领,提溜着她往楼上走。
一来二去,文姜寿也明白了,她碰红筱九就会痛得要死,但红筱九碰她却没事。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这么粗暴,但她没办法,她不能直接碰她,只能揪她的衣服。
只希望她衣服质量能好一点。
二人磕磕绊绊上了二楼,眼看自己挣脱不得,跟待宰的鸡崽一样被文姜寿拎在手心里,红筱九就直接脱掉了外面的罩衫,但文姜寿眼疾手快抓住了她里面的短吊带,差点直接给吊带撕碎。
红筱九又一把抱住了旁边的楼梯扶手,跟树懒一样紧趴在扶手上。
文姜寿拎着她的外套,无奈地看着她。
简单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文姜寿一咬牙,上前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她的外套做绳子,把她的手捆了起来,将她困在了扶手上。
“姜寿!”红筱九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她捏碎了。
简单打了个活结,文姜寿就立马松开了手,后退靠到墙边,她面上强装镇定,实则忍痛忍到快要抽搐了。
她打的是活结——她只要争取到足够自己下楼,用钥匙开关门的时间就够了。
所以稍微缓了一会儿,文姜寿就直接转身下楼了。
“姜寿!”红筱九扭动着手腕,用牙去扯那个结。
“姜寿!你回来!”
红筱九没有费多大的劲就解开了绳子,她冲下楼,但文姜寿已经离开了。
她冲去开门,门自然是锁着的,她又跑到窗边,一拉开窗帘,就见文姜寿的车刚好驶离院门口,她作用不大地拍拍窗玻璃,想打开窗户也没成功。
“姜寿你个大骗子大混蛋!”
再愤怒的大喊也只能她一个人听到,实属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红筱九捂着脸蹲到地上,恨铁不成钢一般自言自语道:“红筱九,你活该啊……”
她总是前一秒还在提醒自己文姜寿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扭头就忘了个干净。
现在唯一能安慰到她的就是,这里应该真的是文姜寿生活的地方,东西都一应俱全,布置温馨,生活气息很浓。
文姜寿没有再像从前把她一个人扔在山崖边过了一夜那样,把她扔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正出神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刷啦刷啦咔啦咔啦的细碎声音。
她一下子绷直身体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声音消失了,周围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是幻听吗?
她稍一放松下来,却不料那声音又响了。
咔啦咔啦……一串急促的声音从房子里的某个角落里传来,十分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脸色白了又白。
但眨眼间,那急促的窸窣声再次消失了。
红筱九抓起沙发上的抱枕防御在自己身前,弓着身子放缓脚步走到客厅和厨房中间。
不一会儿,当奇怪的抓挠声再次响起时,她确定了那声音来自厨房。
很快,怪声再次消失。
她缓缓挪动到厨房,想要抽菜刀防身,但伸出去的手却顾虑重重地停在刀柄上方,稍作犹豫后,她转而抽出了一根擀面杖。
然后她等了很久,怪声都没有再响。
她就率先出动,紧握着擀面杖经过冰箱前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猛地踹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她尖叫到破了音,再次一屁股摔坐在地,手掌心不停揉搓着被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扫过的脸颊。
一道黄色的影子轻盈地跃上岛台,盯着大惊小怪的她。
是一只姜黄色的、黄白相间的猫。
红筱九眼前一亮,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帅气的猫,它不臃肿,而是劲瘦,像豹子,腿长且壮实,爪子饱满,一看就很矫健灵活。
但就算眼前的猫再帅气再好看,红筱九都无心再看了,因为她又听到了一阵怪声……缓慢而沉闷的咚咚声……就像是有人在锤墙……
她欲哭无泪,扭头问猫:“你还有其他小伙伴吗?”
猫挠挠头,舔起爪子。
最恐怖的是,新的怪声一直在响,从未间断,且一直在变化,一会儿是沉闷的咚咚声,一会儿是清脆的咔哒声,一会儿是剧烈的哗啦声,忽而大,忽而小,折磨着红筱九。
她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站起来。
声音一直在响,所以她很容易就知道了声音是从……楼梯下方的储物间里传出来。
储物间的门做成了类似百叶门的样式,透过其上的条条缝缝,她隐约看见有东西在里面晃动,而那清脆的咔哒声,近在咫尺,如此清晰,很像是人指甲划过百叶门的动静……
血气上涌,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红筱九脸色煞白,她跑回厨房,想拉着猫跟自己作伴。但是她一靠近,小猫就敏捷地跳上了冰箱顶。
她压低声音,“你下来!”
猫儿却身体一盘悠然自得地趴在了冰箱顶部,半条胳膊耷拉在冰箱外,歪头看着红筱九,尾巴轻轻摆了一下。
冷漠的样子简直跟文姜寿一模一样!
怪声再次变成剧烈的哗啦声,红筱九一扭头,看到储物间明显在晃动的门,心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霎时冻结了——储物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那哗啦声,就是里面的东西在使劲摇晃储物间的门,而且,那东西似乎马上就要破门而出了……
文姜寿后知后觉,她离开时应该把红筱九的手机拿走的,她只知道她的手机坏了,却不知道坏到什么程度,万一能跟外界通讯怎么办?她大意了。
怕红筱九离开,所以在赶回家的路上,文姜寿心悸不宁。
天已经昏黑了,一楼窗户里橘黄色的灯光倾泻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锁上外面的入户门后,文姜寿才去开里面的门。她一手抱着花盆,推着红筱九的行李箱,一手拎着菜,进门后又立即锁上了最里面的入户门。
然后文姜寿站在昏暗的玄关处,仔细听着。
房子里很安静,跟平常只有她一个人时一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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