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还记得萧炀。
他当时在看台上听到了那个教练喊萧炀的名字。他在想，是哪个yang。
而且那个教练有口音，听起来好像，小羊。
那天在森湖小区他已经认出来了，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而是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
那会儿萧炀尴尬的脸色涨红，和那个黑黢黢的少年影像重合了。
灯光昏暗的操场上，少年身姿矫健意气风发，青春的气息让他想起自己高中那年，与之截然不同的人生。
原来是这个“炀”。
——
晚上萧炀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时，他正在喝排骨汤，左手拿着勺子往嘴里送。
手机响的时候，他下意识抬了下右手，却被绑带拽住了，赶紧又放下勺子拿左手去接。
“嗯嗯，好的。明天8点，知道了。”萧炀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以为医院走读只需要约个时间去做康复就行了，没想到早上还要去打卡。”
护士刚刚打电话给他就是说他走之前没有找医生签字，提醒他明天早晨在查房之前到，晚上找医生签字后离开。康复训练的时间是一点没说，只说到了之后会告知。
“干脆还是别住院了吧，感觉很麻烦，虽然报销比例高，但是其实本身也花不了多少。”萧空明说。
“对啊。”许清如附和。
“宋聿说一天可以安排1-2次康复治疗，住院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宋聿是谁？”
“我说的宋聿？”萧炀用一个问句结尾，他脑子里组织的语言是“医生说”，自己感觉说的也是“医生说”，难道他说的是“宋聿说？”
“我确定你说的是宋聿，宋聿是你的医生？”
“……不确定。”萧炀埋头喝汤。
“明天我送你去吧？”许清如直觉里面有事。
萧炀摇头，“不用了，早高峰堵车，我还是坐地铁吧。”
许清如还要上班，也就没坚持了。
第二天萧炀天没亮就醒了，匆匆赶到医院，时间刚过7点半。
昨天护士已经登记过了他的信息。
22岁，184，71kg，无遗传病史。
约等于年轻，高，帅，健康。
“萧炀是吧？”给萧炀打电话的护士还没交班，看到他时原本还想说他几句，即使走读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走。
看他瞪着无辜的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叹气道:“回病房等医生，36号床，不要再乱跑。”
“好的，谢谢。”他左右张望。
护士台的右侧是医生办公室，左边是病房。
“左转往左第二间。”护士见他看医生办公室，又说道:“医生还没来，8点半开始查房。”
萧炀这才离开。
8点半，他盼来了医生，里面没有宋聿。
一早上，他被安排了各频脉冲，中药熏治，他躺的实在太累，最后做到红光治疗的时候，他选择了趴下。
因为早起，他趴下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蓝牙耳机里还放着歌，声音调的小小的，更是催眠。
宋聿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萧炀趴在床上，侧着脸枕着自己的左臂，右臂弯着挂在床边，胳膊肘被红光照着。
灰色运动裤包裹着的长腿，一条支到了床边，另一条曲着。
本就窄小的病床，似乎容不下他了。
他趴着的姿势，就好像在家里床上，慵懒又舒适。
宋聿走近。
“36床萧炀。”
萧炀没醒。
宋聿先去关了红光设备，挪到了一边，自己搬了椅子坐到床侧，又喊了萧炀的名字，见人还是没有反应，才抬手摘了萧炀右耳上的耳机。
萧炀耳朵痒痒的，被惊扰到后立刻睁开了眼睛，想抬右手摸耳机，却疼的哼了一声。
一轮设备下来，他胳膊肘麻麻的，让他忘记了胳膊还痛。
“翻身过来，平躺。”宋聿说。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到了萧炀，他左手撑着身体，一骨碌爬起来，翻身坐在了病床上。
“躺好。”宋聿十分自然地拿过他床边柜子上的耳机仓，将手里的耳机放了进去。
萧炀赶紧把另一个耳机递给他。
“谢谢。”
“嗯。”宋聿缓缓开口道:“手法松解本来是安排在下午的，这会儿我正好有空，就先过来了。”
萧炀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11点了。
“这样你下午可以早点回去，等下记得找李主任签了字再走。”
“哦好。”
“躺好，手给我。”
萧炀听话的躺下，当宋聿握住他的手时，他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紧张的情绪随之而来。
温暖的干燥的手，并不柔软，是每天无数遍消毒清洗后才有的沙质感。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突起的不夸张的青筋，因为皮肤白皙更是明显，甲床很长修剪的很干净。
这双手很斯文，但是又力气很大的样子。
萧炀缓缓躺平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我会不会被捏死？
“放松。”宋聿说。
萧炀原本已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偷偷用力的脚都藏在了另一条腿的小腿肚下。
然而，他预想中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看向宋聿。
宋聿低垂着眉眼，一手托着他的手腕，另一个手握着他大臂，小角度的弯折，感觉卡顿时，直接回正角度，并不强力掰折。
萧炀的手肘从脉冲、电极片、热光烘烤、中药熏治的麻木中，慢慢恢复了知觉。
细微的刺痛感，并不强烈，酥酥麻麻的。
萧炀一时间没分辨出是手法松解造成的肌肉刺痛，还是被触摸的肌肤产生的颤栗感。
但是当他产生怪异的想法时，他就已经开始觉得窘迫了。宋聿只是在帮他做康复治疗，他的脑子里却在播放小电影。
羞愧中，萧炀神色崩裂。
“疼吗？”宋聿一边推着一边自然观察着萧炀的表情。
“不疼。”萧炀摇头。
随即他将视线转到天花板，试图转移注意力。
很快他就产生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在心里背起了六级常用短语，下个月他还要回学校考六级。
calm down冷静
a sense of calm平静
造句:He was trying hard to stay calm，but his heart was beating very fast.
什么？萧炀成功把自己逗乐了。
“你跟李主任点名要我帮你做康复治疗的？”
宋聿突然的开口，将萧炀从高昂的学习氛围中拉了回来。
昨天那个康复科的李主任帮他开了住院，做了康复计划后，说会安排康复师给他。
萧炀就随口提了一句，能不能指定康复师。
那个医生没有在意，只是问了他想要哪个康复师，听到名字后皱皱眉说“尽量安排。”
他们康复科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很多病人都是互相介绍，能力强态度好的，自然受欢迎。
“嗯我跟医生提了一句。”萧炀说。
宋聿没再说话。
康复科病房人不多，隔壁病床的也都出去吃饭了。阳光铺满的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萧炀感觉有点饿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点应该是医生休息的时间吧。
“你没吃饭吗？”萧炀问。
宋聿手一顿，这是嫌自己力气小？他解释道:“今天只是小角度松解，不会疼。”
这跟吃没吃饭有什么关系？萧炀见他答非所问干脆又问了一遍，“你吃过饭了没？等下去吃饭吗？”
宋聿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等结束就去。”
“一起去吧。”萧炀说。
宋聿没说话。
“我不知道医院食堂在哪里，你带我去认下路吧。”萧炀感叹自己今天发挥的不错，借口找的如此自然，为了显得礼貌，他还加了一句，“可以吗？”
宋聿皱眉，没有回答。
萧炀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看着天花板，没有看到宋聿的表情，只想着这人真是寡言少语。
但是聊天能分散注意力，他又接着问道:“对了，那个房子，你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宋聿回答了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那天……”
太好了！
“我住森湖小区，你那天看的房子的隔壁楼。”萧炀抢答，“那天只是因为认出你，所以跟过去看了一下……”
萧炀想到什么突然坐起来。
“呃……”
他胳膊被宋聿按着，因为突然起身拽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疼的他面目扭曲。
“别乱动，躺好。”宋聿皱着眉松开手。
萧炀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跟踪狂……”
宋聿依旧是没回话。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接下来两人沉默着做完了手法松解，萧炀拿不准宋聿到底怎么看他的，也就没再开口了。
等宋聿走了之后，他才慢吞吞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吃饭。
至于约饭这事，他都不敢提了，毕竟现在跑去人家办公室门口等着，好像更像跟踪狂啊！
“萧炀，去护士台签字。”宋聿又折返回来。
萧炀愣愣地看他。
宋聿解释道:“刚好李主任还没走，我拿了走读登记本找他签了字，你现在去护士站签一下名字，就可以先回家了。”
他语气冷冷淡淡的，站在病房门口说完，便转身走了。
快要中午12点了，一般来说，医生下午2点才上班，萧炀如果想找医生签字，只能等到下午。
但是宋聿帮他找李主任签了。
萧炀立刻追了上去，“谢谢你了，宋聿，我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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