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郝晓义默默地站在门口等着许真出来,只是那不祥的气息,使他不由自主的远离这那扇老旧的铁门。那不是对人产生的威胁,却是对他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趣,他打量着公寓楼中的走廊与梯口,房子已是二三十年前的样式,墙体有着层层叠叠的小广告和一墙皮脱落墙露出的水泥面,光线昏暗,却并不令人感到害怕。郝晓义沿着走廊无心的走着,脑海中浮现出昨日一晚的经历。
明月高挂,月光洒落在了一方小小的木屋里,郝晓义却不同往日,难以入眠,与昔日不同的生活,与过去相似的不善之人,以及由内而外都让他感到熟悉的陌生人。这一切的经历,让他思绪万千。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是小时候听叔叔先生讲三国时听到的东西,也是当年郝晓小劝过他的话,只是他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是自己配不上许良萍——美丽淑良,又有着村里女人少有的伶俐,光是订婚,对于他来说,已是足够幸福。
只是月光落下,总是会到来下一个的清晨。
“良萍,你是不是回来找我了?”看向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郝晓义小声的了嘀咕着,“你说我可以找到你吗?”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自己一切的幻想不过是一场笑谈。死者不可以复生,他也从不相信祈祷和祭祖可以给自己带来真实的转变。如今他们两个都是死了,这就是事实。他心里暗暗下誓,他不愿意把许真当成许良萍的影子,那是对她的不公平。
只是,在阳光洒在落水少女的身上时,他的内心已然掀起了一阵波澜,苦与甜的交织以及抉择的纠结。他以责任与愧疚为理由拦住了自己,但人体温度的真实感受,以及可以接受他人目光的存在感,却使他难以忘怀。
“这样不好的,你也别去这么做。我们还是不要干涉别人的一辈子。等着我会去找她,为了来找你。”
若是还魂,死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拿到钥匙了,你现在先离我远点。”这一次的许真只是向他打了个招呼,却距离他很远。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许真像了想,并没有告诉桃符的真相,像红绳钻在了远离郝晓义的一侧,“我需要带些东西再进山。”
郝晓义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太阳已是渐渐上山,冯瞎子在家里却没有开空调,闷热的室内使许真的脸上有些泛红,未经仔细雕琢,却自带一份娇媚。他回避着郝晓义的视线,不希望他认为自己在驱逐他。
样貌不同,却有着一种相似的气质,但却少了一份妥协,多了一份张扬。郝晓义呆呆的看着她,大脑猛然一片空白。
一声闷响,如同力竭一般,郝晓义撞在了梯口的扶手上。
“喂,你怎么了?”许真见状,将手里攥着的红绳往后面一扔,伸手打算去扶他。
对面没有任何的回应,没有呼吸的起伏。死了一般。
许真伸手打算去把脉,脉象没有任何起伏。
对啊,已死之人早就不存在什么脉象了。
“郝晓义,醒醒,”许真用力摇动这郝晓义,“快醒醒。”
她开始尝试心肺复苏,力道逐渐变大,但郝晓义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反而给人一种逐渐消失的感觉。
“所以,你是要走了吗?”许真不再挣扎,跪坐在地上,心生一种离别的不舍,“那就再……”
就在这是,郝晓义若无其事的睁开眼,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昏倒的事。
“你怎么了?”郝晓义看着眼眶微红的许真,语气与往常一样。
许真回过神来,面对眼前的情景,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郝晓义才发现自己瘫倒在地上。
这是他第二次意识模糊,时间比上一次更长。
“你还好吧?”许真见他没事,起身,在他一步远的地方,“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
郝晓义想了想,摇头否定。他不愿意让许真知道这是最近才出现的问题——在遇到她之后才出现的问题。
“如果身体不适,很抱歉,我也无法用现有的知识帮到你,”勉强的,许真挤出一个微笑,“不过,我应该可以从冯爷爷的书中找到点方法。”
其实,现在可以不用微笑的。郝晓义心里想着。故作坚强的微笑从来不是真正的微笑,也不是真正的坚强。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冥冥之中,他觉得这种昏迷与自己与许真的相遇有不可分的联系。是因为他的动摇吗?
郝晓义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内心的天平的摇动。
是啊,他与许真只有几面的缘分,却已经想要看见未来的——他所不存在的未来。
这种潜意识里的联系,如一抹阳光,点亮了夺走魂魄的池水。
“你真的没事吗?”许真看见郝晓义在发愣,有些担心的将手伸向他的额头。
这一次,郝晓义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躲闪,只是微微一侧:“我没事,你说要去哪里,我应该可以带你去。”
愧疚与爱意,绝望与希望,在郝晓义的心中开始生根。
“进山的话,等我回家换双鞋。”许真看到了脚上的乐福鞋,这双鞋的确不适合户外运动。
许真将车停在山脚下的一家饭馆旁,便和郝晓义一起进了山。山中原本是有人家的,因此柏油马路旁衍生出几条羊肠小道。根据冯瞎子的说法,书应该就能在他们家老房子的地窖里。
“你认识吗?听说他家的房子在一座破庙的旁边,大概二里远的样子,地里有块碑。”
虽说这座山头许真常来,但要让他具体找个什么地方,却还是有些不清楚。她每次出行,基本上也都是原路返回。
“你走我后面。”听完她的描述,郝晓义大体也就知道了位置,“算了,走旁边吧。”
路因为没有多少人走,已是杂草丛生,许真四处打量着,观察着周围的植物以及昆虫。
“小心点,林子里的蛇和蜈蚣有些是有毒的。”郝晓义低声提醒道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走的很远。
“不用担心,我有急救包。”
郝晓义不清楚许真为什么会有这种的想法,但是两个人走入已是无人之境的山林,应当已然有些危险。
还好,当那条小路走到尽头,出现的是一座墙体已经开裂了的土坯房子。
那应该就是冯瞎子家中的老屋了。若不是冯瞎子的父亲与许真的太爷爷些交情,她应当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来这之中寻找他家的藏书。
“应该就在这里了,进去吧。”许真说着,就打算开门往里走。
郝晓义一把拉住了她。
“干嘛?那房子已经要塌了。再说地窖也不一定是从房子里面进去的。”郝晓义有些急促的说,眉毛微皱,用气愤掩盖住担心。
“应该没事吧……”许真不太清楚,只是马马虎虎的回答着,毕竟他从未住过这种土坯房子。
“墙已经裂成那种了,马上就要自然倒塌,到时候你想跑都来不及。”
郝晓义将许真拉到一边,环看着院子,试图找到地窖的入口。
“你把钥匙给我,我去看看。”郝晓义伸出手,打算问许真要钥匙。
“我和你一起去,毕竟你也不能自己拿住钥匙。”
最终,郝晓义还是犟不过许真,二人在院子的一角找到了通往地下的木门。
你拉着我一下,我先下去。
许真像上次一样,用地上的一节细绳拴住了郝晓义,打开木门后,郝晓义缓缓的往下面走。地窖不大,只有几口土缸和两三个木箱。
“我可以下来了吗?”许真摇了摇绳子,在地窖口问。
“别,我把书搬出来,这个地窖感觉也要塌了。”郝晓义说这打算抬起那个木箱。
“塌了的话,你会被困在里面吗?”许真的话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好奇。
“不会,我已经死了。”
很早以前郝晓义已经做过了实验,他在那片池塘里足足的待了一整天,但并没有死亡或者消失。一个人没有办法死两遍。
因此,这句话语气十分的平静,我有一丝波澜。
“可是你现在算是有实体,对吧?那么应该也就还是可能被埋在下面。”
郝晓义看着手里的书陷入沉思,的确,在许真的帮助下,他现在可以触摸到现世的一切物品。但这也意味着二次死亡的可能。
“我这就把书搬上了。”郝晓义并没有去细想刚才的一切。
虽说箱子和土缸里装的都是书,但却并没有装满。郝晓义把书叠起来,最终只塞满了一个木箱。
“麻烦你了。”许真伸手打算帮郝晓义接过木箱,却被他拦住了。
“搬到哪里去?”郝晓义问道。
“随意。”
“那就我家吧,近一点方便。”
“好。”
在许真的坚持下,郝晓义最终让她抱走了木箱顶上的几本书。由于身体一直维持死时的状态,所以这一箱书的重量对郝晓义来说还好。
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许真,吃力但不肯放弃的抱着那几本厚重而又沾满灰尘的古书,不由得想起一些过往的经历。
“好了好了,刚才是我的问题。”郝晓义伸出手,打算去拉许良萍的背篓。
“没有,你哪里有错?你说的对。”
“你那里看起来很重,不然我帮你背点吧。”
“照你的说法,我不就应该呆在家里干活吗?”许良萍掂了掂了满满一背篓的草药,“不重,一点也不重。”
就在刚才,郝晓义无意识的说出“女孩子当不了大夫”的说法。
许良萍家中目前也没有弟弟或哥哥,父亲也已有了让两姐妹学习配药的想法,就在许良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郝晓义之际,却冷不丁的被他泼了一盆冷水。
但显然,草药还是有些重的,徐良平走的有些吃力,山间小路狭窄,更是不方便下脚。郝晓义背上背着柴火,试图为刚才的莽撞做弥补,却始终被道间的树枝所阻拦。
“走快点啊,不然过一会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许真发现郝晓义没有跟来,转头有些着急的说。手里却抱着书有些摇晃。
“来了——那书重的话,不然就给我吧。”
“不用,我抱得动,这叫分工合作。”徐峥一字一顿的说,语气中透露出少女的活泼。
“听见了吗?小瞧别人是很不礼貌的。”郝晓义心中暗暗的想。不知为何,他总是可以在许真的身上找到许良平的影子——可他们二人谁都不应当成为对方的影子。
最终,郝晓义还是没有想起来那一次的争吵是怎么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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