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斯诺看着戴伟尔痛苦掩面。
随后，戴伟尔沉思片刻，尝试换一种比喻方式：“你会对投喂金铃鸟的工作感到厌倦吗？”
法兰斯诺摇了摇头：“并不会。”那些金铃鸟非常有灵性，而且它们非常喜欢法兰斯诺，并且有时会精心挑选自己身上最好看的羽毛，忍痛拔下送给它们最爱的天使朋友。
戴伟尔：“……”完全没法交流！
“但是，”法兰斯诺顿了顿，“我偶尔也会想着，这些金铃鸟要是能够自由就好了，它们不应该待在笼子里，尽管我们需要他们……”
“如果，有物品能够代替金铃鸟报时呢？”戴伟尔从法兰斯诺的叹息中找到突破口，兴致勃勃地讨论，“我说，如果有一样无生命的物体能够代替金铃鸟进行报时，而且它不需要每天的投喂，还能使得这些金铃鸟不必困在这些金色笼子中，你会愿意改变吗？”
“为什么不愿意？”法兰有些迷茫，“这听上去很不错。”
金铃鸟可以获得自由，上重天堂仍然有提醒工作的报时方式，这似乎有利无弊。
戴伟尔尝试引导法兰斯诺跟上自己的思维：“这就是改革。”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让上重天堂的生活方式改变，但这并不是简单的事。就比如，你说的，可以代替金铃鸟报时的无生命物体，它真的存在吗？”
“存在啊。”戴伟尔抬手，随之，他掌心显现出一个物品。
法兰斯诺有点惊奇，戴伟尔明明展现的是光魔法，但是，掌心发出的不完全是光，而是一样东西的投影。
“这是我从人类知识里得到启发创造的法术。”戴伟尔有点得意，他的翅膀也微微内折，如果要是有人类在这的话，很容易就懂得戴伟尔奇特的肢体语言：叉会腰.jpg
“这是时钟，”戴伟尔眉飞色舞地向法兰斯诺介绍，“这是我从人界知道的，一种可以知晓时间的器具！这个时钟是被分为十二格，每一格代表一小时，这个短针走完一圈是十二小时，走完两圈是二十四小时，而走完两圈，刚好是一天的时间！而且它走得时间非常平均，不会过快也不会过慢，只要零件不出故障，基本上就不会有问题！”
这听上去已经不只是金铃鸟的替代品了，这个叫时钟的东西能做到的远比金铃鸟多得多！
法兰斯诺十分惊奇地听着，然而他注意到本来还兴奋的戴伟尔像是想到什么，又深深叹了口气：
“但上重天堂毕竟不是人界，时钟只能在人界才能发挥作用，上重天堂过于寒冷，而这样的寒冷使得时钟不再运转。但我听说，有一个很特别的恶魔，他发明了魔法时钟。”
听到恶魔的话题，法兰斯诺下意识皱眉，但新的名词更引起了他的兴趣：“魔法时钟？”
戴伟尔：“对，魔法时钟。虽然我也没见过实物，但听说是以魔力为驱动力，不会像人界时钟一样具有温度的局限性，适用于任何能够使用魔法的种族。
“很难以想象吧，只依靠蛮力，虽有魔法天赋，但根本不屑一顾的恶魔，居然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这就是我渴望改革的原因。人界在改变，恶魔也在改变，只有我们上重天堂，守着千年未变的规矩，停滞不前。
“我很感谢‘那位’给我们制定过的规则，千年的验证意味着‘那位’的规则是可行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曾在前往人界之前翻阅过记载人界的书籍，但和我实习前往的人界看上去并不一致。
“古时候的人类应该是惧怕天使的，但遵守‘那位’的规则之后，人类开始爱戴我们，可是现在，天使在他们眼中却不是单纯的恐惧或是希望的代名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很多人在发觉我是天使时，他们的表情非常的……总之很难形容，他们还会好奇天使和恶魔的关系，当我很坚定地说明天使和恶魔之间的仇恨时，他们甚至觉得我们和恶魔的关系应该是……”
法兰斯诺看见戴伟尔有点扭捏起来，然后反复深呼吸几次，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相，爱，相，杀。
法兰斯诺：“……”
和恶魔大军大战过三百回的时候，法兰斯诺没觉得可怕，但戴伟尔这四个字一出，他竟然感受到那一瞬间发自灵魂的胆寒和震颤。
这是何等可怕的词汇！既然相爱，怎会相杀？既然相杀，谈何相爱？
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模式，为什么能组合在一起？相爱相杀，相当于水火共存，可水会灭火，或者火将水烧尽，两者共存，会是什么场面，这样的场面会和时钟一样，都在人界平常且普遍吗？
法兰斯诺不懂，并且大受震撼。
人界，恐怖如斯！
刚刚转正的天使看到法兰斯诺完完全全愣住，和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自己露出类似的呆愣神情之后，才意识到：即使是上重天堂的老员工，也未必能在新兴事物面前保持波澜不惊的面色，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新兴事物了，简直就是新世界的大门朝你打开的时候还“哐”得一下把你撞出脑震荡的灾难事故现场！
但是，看着高大冷峻，如人界所形容的“高岭之花”一样的法兰斯诺也迷惑不解时，本来快要放弃的戴伟尔不知道为什么又燃起了把想法变为现实的打算。
——可能是突然发现也有能力很强的天使也有不了解的东西，也可能是他还是希望上重天堂能变得更好。
戴伟尔突然大步流星踏出工作的地方，在法兰斯诺喊他前，转过身，露出笑容对法兰斯诺骄傲地挥了挥手，同侧的翅膀也随之挥舞。
“和你谈论了一番，我突然有点明朗了。”
戴伟尔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我将会把改革的想法告诉主位天使，无论如何我都会试一试！”
戴伟尔消失了，明明他在法兰斯诺眼中是满心欢喜地离开，但法兰斯诺感到非常恐慌。
他企图提醒，但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天真活泼，刚从人界获得很多奇思妙想的天使了。
法兰斯诺茫然地在一片空白的地域打转，突然，戴伟尔又凭空降临到他的身边。
“小心……”什么？
法兰斯诺喃喃说了两个字，但他的迷茫感更重了：我该提醒戴伟尔什么地方需要小心，事实上这片白茫茫的地方可不像是会出现其他东西了。
是戴伟尔会遇上什么事情吗？
法兰斯诺看着被迷雾笼罩的戴伟尔，下意识觉得没有问题，就继续努力往下想：戴伟尔说，他要把改革的想法告诉主位天使……
主位天使？
突然，法兰斯诺痛苦地捂住头，尘封的记忆打开，笼罩戴伟尔的迷雾散去，一位全身染血的天使出现在法兰斯诺面前。
而他身后，高举着法杖的主位天使，正要把法杖的尖端狠狠刺入戴伟尔的身体。
法兰斯诺想要阻止，但不知何时出现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快跑！”
枷锁近一步缩紧了几分，使他感到呼吸困难，身上也传来远远不断的痛楚。但法兰斯诺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他疯狂挣扎着，近乎目眦尽裂地看着戴伟尔身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
法兰斯诺最终挣脱了枷锁，但是挣脱花费了他太多力气，他仅仅只能倒在地上，连抬头再看一眼戴伟尔也做不到。
“跑！离开……主位天使！他……不……咳，咳！”
曾经强大的天使咳出了鲜血。
他感受到了自己此时的无能。他懊悔，恼怒却也茫然无措。他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就这样发生了。
他浑浑噩噩地思索着。
直到，突然有一束阳光了进来。
温暖、明亮，那束阳光好像是具有灵魂一般，它轻轻松松抹去了主位天使和戴伟尔的存在，然后笼罩住了法兰斯诺。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阳光这样对他说。
阳光怎么会说话呢，法兰斯诺有点迷惑，但他悄无声息地扬了扬嘴角。
而且他似乎听到了有点类似金铃鸟，但又不完全一样的啼叫。
刻入打工人骨子里的DNA迫使法兰斯诺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但全身的痛感让他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法兰斯诺皱着眉，眼睛微微张开了一点，勉强能看出些离他最近的东西。
白色？我刚刚救了一名实习天使，会是他吗？
但很快，法兰斯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位“实习天使”的眼睛——虽然是金色，但那针尖般的瞳孔，完完全全是属于恶魔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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