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望了望这双手……白皙细腻却满是俯首跪拜与抄经留下的茧子与伤疤。
可陆挽钗却觉察出不对劲来了,她望着自己白皙细腻的手,疑惑着将一双手伸回来,修长的指节都有些发颤。
不对,这不是她现在的手,她死前已经四十多岁,怎可能会有这样一双手?
身下的凉意让她缓缓回神,“宗匾、青砖、牌位……王府宗祠?”
她撑着想站起来弄清楚如今的情况,回头却见宗祠外刮着大风,树枝被吹得摇摇晃晃,落下无数枯黄的叶子来。
阴森可怖,像是一座吃人的石堡一般,连石柱的颜色都泛着股死人般的青黑色。
她内心震惊不已。
怎会这样?她怎会回到自己尚未被磋磨之时?
手不自觉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从前的痛苦经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重现,心中五味杂陈。
她并不敢相信命运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缘。
她撑着站起来走到门旁,却听见一阵连天的呼噜声,她皱了皱眉,那是她婆母派来监视她抄经的嬷嬷,可已过去这么些年,这嬷嬷也不该如此年轻。
难道……她真的重回少时了?
婆母、晋王、方氏……既然如此,她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正想着,湿冷之意便肆无忌惮地企图吞噬她。
雨中传来什么东西被踹倒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带着愠怒之意的女子的声音:“老夫人命王妃抄经,你们就这样把经书放在火炉上烤?”
“我说怎么这几日王妃抄的经总数越来越少,原来是你们几个干的好事!”
听着这熟悉却恍如隔世的声音,陆挽钗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是否还在梦境之中。
是青荇!
当初为她而死的小丫头青荇……是梦?
但那嬷嬷却站起身来与青荇直视,在青荇的注视下,将火炉旁小几上的一本刚抄好的经书拿起来,随后一页一页撕下去,毫不留情地扔进火炉里。
“青荇姑娘,老夫人调.教不懂事的儿媳,这是家事,你一个奴婢多什么嘴?何况此事王爷也是准许的,还是说,青荇姑娘以为自己大过王爷了?”
青荇气得浑身发颤,抬头却见陆挽钗已经抬脚走出来。
“青荇……是你吗?”
“这地府的梦竟能如此了我执念……”陆挽钗向青荇走去,颤-抖着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
“王妃,您说什么呢?”
她在殿中张望一瞬,而后奔向水缸旁。
她眼睛不由得睁大——水面映出的竟是她十八-九岁的模样。
她这是……重回过去了?
纵使她从不信怪力乱神,可此次倒也不得不信,这一切都过于真实。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那嬷嬷却嫌日头已过晒不着太阳,两手空空起身离去。
但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只小白狗,像是多日未曾进食,它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青荇一喜,忙冲它跑过去,“雪团你怎的来了?”
陆挽钗也终于记起来它是谁——当年她远嫁之万分想家,这狗便是父亲为缓解她思乡之情,托人从千里之外的江北送来的,但后来不明不白跌入湖中而死,她伤心了好一阵。
现在想想却发觉此事绝非那么简单。
抬眼却见雪团正冲着青荇汪汪叫着跑过来,途中经过那嬷嬷脚边时,像是不耐烦一般,狠狠向雪团踹过去。
“不过一个畜牲,也敢在王府乱叫?”那嬷嬷甩甩袖子径直离去。
“雪团!”陆挽钗眼睛瞬间睁大,不过一瞬间的事,雪团原本还算行动如常的身子便倒在地上,肚子被踹出一道口子来,呜呜咽咽地喘息着。
“雪团……雪团你撑着……”陆挽钗手都在发.抖,她慌乱拔下头上的簪钗,脱下手上的镯子递给青荇,“你能出去,快带着雪团去求医,若这些不够的话,我再去卖一些首饰!”
“青荇,快去啊!”
青荇哭着点点头,连忙抱起雪团往府外走,但她很快就又抱着狗回来,脚步越来越慢不敢抬头看陆挽钗。
“王妃……雪团已经没气了……”
陆挽钗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耳边不住地爆鸣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冲破她的脑袋,鼻尖翻涌着巨大的酸涩之意,喉咙刀割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一黑,身子越发地软,甚至连一丝意识也没有,陆挽钗膝盖处又传来钻心的疼,不得已跪在地上。
“王妃!”
*
陆挽钗再次醒来时,已经被青荇扶回宗祠里面,她好容易才将如今的情况捋清楚,可雪团的死状又让她无法思考。
可再抬起头来时,眼前却出现一袭扎眼刺目的红裙,“王妃姐姐,老夫人说您今日抄的经实在有些少,说是否有懈怠之嫌?”
“但妹妹已帮你求过情了,只罚跪一晚便不再罚了,这不,妹妹知道王妃姐姐久跪定是伤痛缠身,特地求了老夫人赐下这药来。”
那女子将药碗递过来,“那畜牲的事我也听说了,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姐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闻悉,陆挽钗扶着檀木桌的一角,那手骤然抓紧,险些将那桌角捏烂。
是方怀玉,她那夫君藏着的小青梅,为那方怀玉,狠心冷落她一生,令她一生孤苦、以至于在府中人人可欺。
甚至在她死前才知道,自己一直养在身边的晋王“养子”竟是晋王与方怀玉的亲生儿子!
她的夫君与她的婆母,还有外面那个方怀玉,利用她急于为王府诞下嫡子之心,在“坐胎药”中倾下慢性毒药,令她在容颜迅速衰老中死去。
况且,那毒来自南疆,寻常大夫根本看不出来,甚至连她的熏香中都混杂着这毒。
若非她前世弥留之际时,朝堂动-乱,皇帝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言她卧病,派来心腹太医给她把脉,恐怕她到死都不知真相。
她至今还记得那位周太医话里隐约指出熏香与坐胎药可能有毒一事。
真是又精巧又恶毒。
前世她久久生不出嫡子,家中又很快败落,老夫人几次罚跪祠堂,几乎都会狠狠抓住她的头发,根本不在乎她的命似的将她的头磕在地上。
口中贱蹄子、恶娼妇、无能废物之类的话层出不穷。
明明都是女子,却如此对她,陆挽钗当时很是想不通。
她紧紧攥起拳头,青葱似的指甲尽数陷进掌心,掐出几道短小的红痕来,可后来她全都明白了,重活一世,她也不想再任人摆布了。
她要杀了那些欺凌她的人!
“王妃姐姐?”女子仍在试探着问。
这一声将她的思绪瞬间拉回来,她强制压下心头的滔天-怒意,缓缓坐回榻上,怒意收敛起来压-在心底。
再抬眸时,又是那个貌美柔弱的蠢王妃,陆挽钗向她微微颔首道谢。
“王妃您客气了,当初我逃难来京城,是王爷见我可怜,将我带回府上,您也像亲妹妹般待我,您待我恩重如山,为您做点事是应该的。”方怀玉笑语盈盈。
她抬手把那“坐胎药”又向陆挽钗这边推,笑道:“放凉就不好了,王妃快喝吧。”
而后俏皮地凑过来低声道:“明日老夫人寿宴,王爷定会回来,到时候……还怕怀不上小世子么?到时候老夫人也就不会再对您冷眼相待了。”
陆挽钗右手放在鼻子下方,脸颊飞上一抹绯-红,似是有些害羞,垂下眼睫后,瞳眸之色却格外冷冽。
若非她提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人,恐怕还真会信这条披着美人皮的毒蛇的鬼话。
陆挽钗抬手伸向那药。
黑乎乎的药汁在碗中流动着,陆挽钗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倒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借着衣袖的遮挡,方才陆挽钗在她低头翻找帕子时便悄悄将那药倒在一旁花插中,只用上唇浸上一丝残留的黑药汁。
她作势抬手用帕子拭去药汁,秀眉微微蹙着,似是十分厌恶这药的苦涩。
陆挽钗没去接那梅子,只是伸-出手指摁揉着眉心,“不知怎的,近日总觉身子疲乏,有些乏了,妹妹你……”
听她如此说,方怀玉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将梅子收回去,“那妹妹就告退了,姐姐好生休养,明日老夫人寿宴少不得您操劳,须得多歇息才有精力。”
方怀玉推门走出去后,陆挽钗望向那盆花,只见方才倒过的地方,根系有些蔫巴,原本落在土上的花瓣也微微泛着枯黄之色。
她冷嗤一声。
从前她怎么这么傻,任由她们如此欺凌自己?
晋王……陆挽钗眼帘缓缓垂下来,眼眸微眯,眸中划过一丝算计的暗光,似乎在想着何事,看得青荇一时有些不敢搭话,只得默默退回去。
“青荇,替我去找哥哥生前留给我的探子,请他帮我做件事。”
屋内二人窃窃私语,飞蛾从窗缝中钻入,飞到烛火面前,迎着烛火的光飞舞着,将主仆二人的话尽数收进这光中。
陆挽钗要做一件事,一件成最好,败可能会人头落地的大事。
烛光在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显得愈发地亮,跪满一晚后,陆挽钗被送回了寝房中。
床帷被青荇放下来,望着熟睡的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端着铜盆走出寝房。
黑暗中,陆挽钗哑声道:“拿银子让雪团入土为安吧。”
青荇垂眸,“……是。”
房内的熏香被陆挽钗偷换成了无毒的檀香,香气散入帷帐中,令她的心莫名安定几分,意识逐渐混沌起来。
可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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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档文,隔壁同类型预收:《亲手杀子后,江探花火葬场了》
【火葬场/重生/狗血】
周元窈是京城周氏贵女,知礼、良善貌美,但做过最蠢的事便是喜欢上了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可他偏偏是个冰块。
周元窈喜欢他,婚后纵使他一直冷淡,也百般迁就、温柔讨好。
她原以为,即便是块再冷的石头,十年光景,也总该将他捂热了。
直到那年,她意外诊出有孕,开心地想去告诉他时,却意外得到父亲被她深爱的夫君一纸状书连贬六级、流放边缘贫瘠之地的消息。
至于她,在那人口中,却只落得一句:“生性娇蛮,肆意打压庶妹,草菅人命,品性本劣。”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浑身颤抖,意识逐渐被剥离。
再醒来时,却是在寝房内里,“夫人别动,您刚刚小产,身子……”
周元窈眼睛泛红:“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何没了?!”
“是我请大夫打掉的。”
门框那站着她十年同床共枕的男人,可她头一次觉得这人这么冷血这么陌生。
周元窈浑身颤抖,终于崩溃。
数日折磨后,她病恹恹站到阁楼的窗前,手轻轻送了出去,把那轩窗推开——
再睁开眼时,她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彼时一切错误还未曾开始。
但周元窈不想再与江与安有任何瓜葛了。
江与安做了个梦,梦到周家小姐与他成婚十年,梦境何其真实,令他不得不信。
就在他以为周元窈真的会如那“梦境”中一般、在及笄礼后对他表明心意时。
却见他的挚友王府世子笑着踏入花厅:“窈窈,说好今日试我新得的马,怎的还在这磨蹭?”
不知为何,他喉间骤然泛起腥甜。
后来,江与安将圣旨甩在周家正厅时,周元窈正要出门。
“皇上赐婚的圣旨,周姑娘是要抗旨?”他碾碎她鬓边海棠,眼底猩红如前世她坠楼时的血,“你以为重来一次,就能逃出我的掌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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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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