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绪三人会有些诧异,是因为自古以来,修士为亲友放弃修炼的故事里,主角修士大多修炼资质奇差,这样的故事多是那些一生遇不到突破机缘之人,用以聊以安慰的故事。
更多的,是那种对亲友爱人作出承诺,却最终抛弃他们重返修炼之道的故事。而这样的行为,被很多修士称为大道回头金不换。在他们看来,对无灵根的凡人作出的承诺,是完全不重要的。
而更更多的,是那种在检测出灵根后,性情大变,鄙夷一切无灵根之人,将修炼与长生奉为至上的狂信者。
因此,如戚恒这般,机缘已送至面前,却仍作出放弃修炼,做出与没有灵根的亲友离开宗门的决定的修士,其实十分少见。
而就在此时,戚恒身后的女子却怒道,“戚恒,我不要你陪!”
紧接着,那女子一步向前,态度恭谨,“众仙师,我名龙仪心,在戚恒未检测出灵根前,是他的同村友人。戚恒看重与我之间的昔日情谊,忧心我之伤病,因此口出妄言,还请仙师们看在他重信重义的份上,放过他的冒犯之语。”
戚恒都能注意到他人投向龙仪心的各种厌恶,同情,漠视的眼光,这三年来,龙仪心本人要比他感受得深刻得多。她早已十分深刻地明白了,在这世间,有无灵根,就是天差地别。
这三年来,龙仪心数次向戚恒提出,不要再管自己了,普通人与修士之间,不应再有联系。戚恒却仍强留住她。最后二人彼此妥协,只言待治好疾病后,再作分别。
戚恒此时心中更痛,他将龙仪心拉至身后,只垂首道,“是弟子对不住墨长老的认可,也请文师兄,瑶师兄与游执事饶过我二人的冒犯言行,弟子请离宗门之心已定,不日便会将正式的文书交予内门审核。”
文剑衣见情况复杂,开口道,“戚师弟既已作出决定,却是我们三人打扰了。”
他将准备好的一些丹药交予戚恒,瑶彩见状,也忙顺势将赔礼之物呈出。戚恒推拒不得,思及龙仪心的身体仍需灵药温养,亦不敢不给予二人面子,遂接下了。
明风绪只是为好奇而来,并未像文剑衣与瑶彩那般,还带了什么丹药,此时听得戚恒已无修炼之心,倒是一下子便对他失去了兴趣,只觉得难得也有墨驰烟看走眼的时候,心中反倒对戚恒辜负墨驰烟的夸赞而生出了一二丝微妙的不满。
明风绪不甚明白,戚恒此人既然有修炼剑意的天赋,且那名女子也有离开之意,为何他还会在这种琐事上如此拖拉,更何况二人似乎也并未结为伴侣。
在明风绪看来,如果戚恒真的关心这名没有灵根的女子,那么,给予她金银珠宝,将他送去象脉属地中,由墨驰烟的大弟子,如今同为象脉长老的武剑疆所镇守的平安城,令象脉的弟子多加照拂,岂不是更为合理?
此时违背那名女子意志,强求一起,只似戚恒一意孤行,十分可笑。
明风绪不由心想,戚恒果然是缺乏修士应有的心性与毅力。
如今的修真界,修者虽有结道侣者,大抵是因彼此的灵根恰对上了某本上古传下的双修道法,可走双修这种修炼捷径。
明风绪对此等捷径,是有些厌恶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听多了昔日时衍之与谢素尘曾有道侣之约的风言风语。
这两人皆是明风绪厌恶之人,且明风绪亦从流言中听得,二人会订下道侣之约,与那虚无缥缈的爱情毫无关系,是因四尚宗内的数十中双修道法中,恰有一种能对上此二人的灵根道体罢了。
这份流言中的道侣之约虽无下文,但时衍之与谢素尘二人,只为提高修炼效率,便可考虑是否结为道侣的作派,或许便是明风绪对修士结为道侣一事产生了微妙看法的原因之一,也是他此时见戚恒困于情中,分外不喜的原因之一。
***
谢素尘见瑶彩回返尚象居后,并未按照自己先前的命令,前去游引星处请罚,而是立于殿外,似有事相禀,便传讯让他进入。
瑶彩进入主殿后,因身仍承罚,态度十分小心翼翼,但在回禀前往戚恒住所的所见所闻时,却还是不由几番强调戚恒的不知好歹,明风绪的肆意妄为,文剑衣如何轻视自己,仗着墨驰烟之势,如何将谢素尘不看在眼中。
谢素尘听得烦了,打断道,“那唤作龙仪心的女子,是何模样?”
瑶彩不由回忆,声音倒没了先前添油加醋时的洪亮,“看身量瘦瘦弱弱的,脸上皆是结疮,实在是不堪一观。”
谢素尘只又问,“她面对你们三人,态度如何?”
瑶彩想了想,“此人虽所行无状,态度却十分恭敬。”
谢素尘未显态度,“若真是如此,她怎敢当着你们三人的面,主动说话?”
听得谢素尘此问,瑶彩亦觉出差别。平常没有灵根的凡人,即使是见着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也多是先软下膝盖,仙师仙师地叫着求饶,而这名女子,面对自己三人,却仍能流畅而言,在凡人之中,可谓是十分有胆气了。
因此瑶彩忙补充汇报道,“主事这般问起,我才注意,这名凡人女子,说话流畅,言语间亦有逻辑。这般看来,她倒是胆大无比!”
谢素尘点点头,对这名女子生出了几分好奇,他亦想起了此前让下属别弦月负责调查赤浑山矿脉,所得到的情报。
如赤浑山矿脉这般的灵矿,虽属于修士们的仙山宝地,却可借助一些低劣的法宝,让没有灵根的凡人为修士们开挖灵玉灵石。而这种为修士们挖灵矿的工作,虽然十分辛苦,却是凡人眼中回报十分丰厚的肥差。
在赤浑山矿脉上工的凡人矿工中,有一名来自刘家村的汉子,在与工友闲谈吃酒时,曾提及要先返村将钱财交予家中婆娘,但之后却再未回来做工。
别弦月并未放过这微不可查的线索,并派出部下进一步调查。结果根据调查,别弦月发现,不止是这名在赤浑山矿脉挖矿的刘家村村民失去了踪迹,在四尚宗属地范围内,有数名同为刘家村的村民,皆在回村之后失去了消息。
为以防刘家村附近有针对修士布下的侦测阵法,别弦月并未先派出部下探查刘家村,而是将此事先以飞讯回禀谢素尘,询问谢素尘是否要先寻一名可靠的无灵根凡人,先行探查,以防打草惊蛇。
而正当谢素尘思索此提议时,瑶彩前来回禀,并提及了龙仪心这名没有灵根的普通女子。谢素尘的心中,便生起了此人或许正可为自己所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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