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洌回头一看,脸上轻松的表情一僵,灯火阑珊处,他亲哥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玉面凉凉地看着他。
萧洌暗叫不好,立马转身站定,笑道:“呵呵,哥哥,好巧啊。”
萧衍皱着眉头,眼神在萧洌脸上一扫而过,看向他身后不远的顾宴安,凤眼一眯:“夜深露重,你身体刚恢复,这么晚了也不回府,父亲母亲可知你在这里?”
萧洌连忙道:“知道的,知道的,我让平安先回去告诉爹娘了。”
“是谁带你来的德宴楼。”萧衍明知故问。
“小公子是随顾某一同前来。”
顾宴安缓步上前道:“今日凑巧在路上看到萧小公子,便邀了小公子一同来赏灯祈福,不想萧世子和夏世子也在此处。”
夏世子?
萧洌这才注意到萧衍身后的男人,“云起哥哥。”
夏云起道:“阿洌,身体可好了。”
“多谢云起哥哥关心,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
夏云起转而对顾宴安问道:“不知道顾大人什么时候和阿洌这般熟悉,竟然相约一起看灯?”
顾宴安道:“萧洌是我的学生,路上偶遇相邀一起看灯,似乎并无不妥。”
“顾氏与我们永安侯府向来没什么交情,顾大人邀家弟看灯未免让人匪夷所思。”萧衍淡淡道。
“不过是师生偶遇,和侯府顾氏并不相干。”
“哦?是吗?顾大人向来高风亮节,习惯独来独往,倒是鲜少听说顾大人会邀人同行看灯。”
顾宴安眼光略过与萧衍并肩的夏云起,意有所指道:“萧世子和夏世子向来人前避讳,今日不也携手同行了。”
萧衍闻言脸色陡然一沉。
两人针锋相对,双目飞刃,萧洌似乎能听到空气中噼里啪啦兵刃相接的嘶鸣声。
他屏住呼吸,眼珠来回直转,半点不敢插话,要是惹恼了这两尊大佛之中任何一个,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萧世子,夏世子,这么巧也来看灯。”
就在萧洌头疼之际,楚繁也发现了这里的箭拔弩张。
“今日竟然这般凑巧,白日遇见阿洌,现在又遇到两位世子。”
楚繁将手里的祈福灯递给萧洌,“阿洌,这是给你挑的灯。”
萧洌伸手接过,看向萧衍笑道:“哥哥和云起哥哥也是来放灯的吗?那,不如一起?”
萧衍看着他讨好的笑脸,心里冷哼一声,千防万防,防不住有些人自个儿送上门。
萧衍不说话,萧洌只当他是默认,于是五人同行,以萧洌为中心,一左一右,两两一边,十分泾渭分明。
萧洌夹在中间苦笑,头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转。
“阿洌,过来在灯上写上祈语。”楚繁道。
萧洌接过他递过来的毛笔,写什么呢,思虑片刻,提笔落下。
一愿家人平安,二愿爱人常伴,三愿人间皆安。
楚繁看到他落笔的三愿,笑道:“阿洌之愿,也是芸芸众生之愿,希望阿洌心想事成,三愿都能实现。”
萧洌嘴角一勾,将灯下的松脂点燃,蒸腾的热气带着祈愿的纸灯慢慢升空,渐渐汇入漫天的群灯之中。
夜色铺张,圆月高悬,满天繁星闪烁,带着无数心愿的银白色天灯照亮了京城的夜空。
看着渐渐飘远的祈福灯,萧洌不禁心想,都说人心易变,果然如此。
不久之前他还是孤身一人,踽踽独行,不知何为心愿,也未曾有过羁绊,不过短短数月,他竟然也有了想要守护他人的心愿。
“咦?那是什么?”
就在萧洌感叹之际,周围突然传来啧啧的惊呼声,他循声看去,只见周围放灯的人都抬头看着夜空指指点点。
他看向众人指点的方向,星星点点的祈福灯漂浮在黑夜之中,仔细一看,银白的纸灯之中似乎夹杂着点点诡异的红光。
那是什么?
萧洌仔细分辨,那点点摇曳的红光竟然也是祈福的天灯。
咦?
萧洌发现红色的天灯上似乎有字,那是...冤字?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正好将一盏红纸天灯吹到萧洌眼前,萧洌伸手一接,打量着手中的纸灯,待看清上面写了什么,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状书?
还是状告定国公的状书!
顾宴安忽然道:“给我。”
萧洌闻言立刻将手里的纸灯递给他,顾宴安细细看下来,眼中异光频闪。
“这是状书?”楚繁问。
顾宴安点头,将手里的纸灯递给他,抬眼看着夜空中悬浮着的无数红纸天灯,他心下盘算,看来这就是那人的后招了。
萧衍和夏云起手中也各自拿了一盏红纸天灯,看过之后,两人不禁相视一眼,眉目难辨。
此时,周围不少人手里都拿着红色的天灯研读,之后就是惊呼声不断,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也有脸色突变者拿着纸灯匆忙离去。
萧洌左右一看,顾宴安和楚繁脸色不明,萧衍和夏云起也神色有异。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此时整个京城的上空覆盖了无数诡暗妖异的红光。
这是...风雨欲来。
翌日,天灯飞书,传遍京城。
茶楼酒肆中,有人窃窃耳语,“看了吗?那东西。”
“看了看了,你也看了?”
“满京城都是,谁还没看过!”
“你说,那上面说得是真的吗?要是真的,那...”
“嘘!!!你没看到顺天府的人一大早就带人来清理那些天灯,快别乱说了!是真是假,上面自然有人分辨。”
“......也是。”
“......”
市井依然繁华吵闹,窃窃私语中一团疑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
今日的勤政殿似乎格外安静,卯时上朝,如今卯时未到,殿内已经站满朝臣,身着朝服的朝臣们分列两班,躬身静立,仔细看去,人人脸色有异。
左手领头之人就是内阁首辅顾培源,此时的顾培源面色如常,仔细分辨,却能看出他眼底的暗芒。
右手领头的位置赫然空着,领头之后站着的是永安侯萧开元。
萧侯爷老神在在,一如往常,他瞥了眼一旁的顾培源,心里冷哼,哼,老狐狸,看你今日怎么八面玲珑。
顾宴安将众人的异色尽收眼底,看着前方领头的空位,他眸色渐深。
时间一点点流逝,卯时一到,内侍唱道:“陛下临朝!”
众人敛声屏气,躬身跪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冕珠交碰,袍衣霍霍,一身明黄的帝王自屏风后缓步走出,长袖一展,安然坐下,恍惚中赤金的龙椅与坐上的帝王似乎浑然一体。
梁帝年近五十,面目方正,早年的征战生涯让他周身透出一股武将特有的英气,额头的纹路和眼尾的褶皱却显露出沧桑疲惫,冕珠之后,那双布满风霜的眼眸却是深不见底。
“众卿平身。”
梁帝道:“今日,可有本要奏?”
众朝臣面面相觑,都没有吭声。
梁帝眼光左右一扫,似乎发现少了什么,“定国公为何不在?”
此言一出,底下更是静若寒蝉。
梁帝将众人的神色看进眼里,双眼一眯。
这时,一人出列道:“回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出列的是顺天府尹,李长顺。
“陛下,昨日十五德宴楼放灯祈福,不想有人趁乱点灯,灯上写了许多惊天之言,臣已经将天灯上所言之事抄录成本,还请陛下御览。”
内侍将奏本呈上,梁帝接过奏本打开,一目几行,幽深的眼底陡然划过一抹犀利。
良久之后,梁帝开口道:“可有找到放灯之人?”
李长顺道:“顺天府已经派出所有衙役查找天灯出处,只是...昨日事发突然,暂未发现放灯之人。”
李长顺面上沉稳,心里却直呼倒霉,枪打出头鸟,可这个出头鸟他不得不做,顺天府掌管京城诸事,出了这档子大事,他若是怕得罪定国公府而装作不知,后面陛下追究起来他就难以分说了。
梁帝双手一合,淡淡道:“顺天府准备何时找到此人。”
李长顺一听,连忙跪地告罪,“陛下恕罪!臣...臣一定竭尽全力找出此人!”
“那就给你一月时间,找出状告之人。”
李长顺心里一沉,暗呼这下真是要倒大霉了,真是该死该死,到底是哪路神仙在打架,连累他这个小小的一府之尹。
“是,陛下。”
李长顺垂头丧气地退回班列。
梁帝眼睛一扫,将群臣的反应尽收眼底:“众卿对此事如何作想?”
殿内寂静一片,无人答话。
梁帝逡视一圈,指名道:“首辅以为如何,此事是真是假?”
顾培源出列道:“陛下,此事颇多疑点,状告之人身份不明,所书之事亦是真假难辨,此事事关朝之重臣,微臣不敢妄言。不如等顺天府找到此人,问明清楚,再做定夺。”
好,皮球又踢给了顺天府。
李长顺恨的咬牙切齿,柿子专挑软的捏,连你这个首辅都不想得罪那人,他这个小小的府尹难道就想了!
梁帝听后沉默半晌,然后忽然道:“今日定国公为何缺席早朝,可有抱病?”
内侍低声道:“启禀陛下,定国公并未抱病。”
梁帝一听,又是一阵沉默,冕珠后的双眸微微眯起。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随后一道高呼声由远及近传入殿内,“陛下!陛下!”
只见一人神色憔悴,满目慌张,趔趄着跑了进来,等到殿前,重重一跪,“陛下!老臣有罪!”
众人一听,全都神色一变。
顾宴安看着声泪涕下的那人,眸色一沉。
定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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