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一瞬间，叶成蓁是羡慕的。
但想想《万界至尊》开篇死全族的设定，跌宕起伏波折不断的剧情，又深觉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至少她就不想成为这样的主角。
师徒互捧过后，陈飞扬终于注意到帮了自己大忙的前未婚妻。
他身着里衣，浑身湿透，就这样起身道谢反而失礼，索性走到水池边，伸手撩起池边清水，像是要把喜色通过这种方式传给她。
“百里成臻，谢谢你。”
晶莹的水花飞溅而出，落在叶成蓁低垂的睫毛上。她的视线不由被吸引，透过泼洒的水花凝视眼前这个笑容灿烂，浑身光芒万丈，仿佛世间任何事都难不倒的少年。
“不必。”
阳光太盛，叶成蓁下意识后退两步，避免被烈日灼伤。
“恭喜。”她拢了拢长袍，轻声补充道。
陈飞扬还在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状，依稀带着些稚嫩的孩子气。
茯风就没那么高兴了，黑着脸将装着太初洗髓丹的药瓶扔给叶成蓁，粗声粗气道，“谢谢你救我徒弟。”
叶成蓁欣然收下。
开启桃花源耗尽了茯风全部的灵力家底，高兴过后，他整个人萎靡不少，来不及说两句话，就匆匆将二人送出桃花源，随后钻到陈飞扬眉心处，继续沉睡了。
屋外的人还在焦急等待。
陈月蓉左右踱步，时不时看看紧闭的房门，既希望它打开又惧怕它打开。她怕听到坏消息，怕叶成蓁找来的丹药无用，更怕陈飞扬就此逝去。
陈家已被灭，她能依靠的只有表哥，若是连表哥都走了，她该怎么生存？况且表哥因她受到牵连，若非是她，也不会被百里凤鸣打成这样。
陈月蓉越想越愧疚，越想越难过。
她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心中一横，暗暗道：若是表哥就此去了，索性我也跟他去了罢，黄泉路上两人相伴，倒也不会寂寞。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漏出条缝隙，叶成蓁站在门内，冲她点头。
“没事了，进来吧。”
阳光自她背后生出，给她整个人渡了层金光，恍似凡人话本里扶危救困的仙子。
陈月蓉鼻子一酸，压抑着的不安化作泪水，她根本来不及去看陈飞扬，就直接扑到叶成蓁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
“谢谢，谢谢……”
千言万语抵不过两个字：谢谢。
陈飞扬原本躺在床上，听见门外传来的哭声忍不住好奇，悄悄下床探看，就见陈月蓉堵在门口，把头埋在叶成蓁肩膀处，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人家半个肩头。
所有人都被陈月蓉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吓住了，正小心翼翼地出言安慰。
只有叶成蓁抽空用余光瞄到陈飞扬的小动作，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掐了法诀，生出一阵风将不安分的客人卷回床上。
“快去看看他。”叶成蓁拍了拍陈月蓉的后背作为鼓励。
陈月蓉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脸上像着火了似的滚烫，羞赧地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又迈回来拽着叶成蓁的衣袖，小声道，“臻儿姐姐，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过几日我做件新的还给你。”
陈月蓉比陈飞扬还要晚出生几个月，身材娇小，哭起来眼眶通红像只小白兔，又可怜又可爱。任是再铁石心肠，都不会为难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不必了，赶紧去看你表哥吧。”
叶成蓁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催促道。
屋子不大，推门往右拐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床榻，陈月蓉钟青与医修三人鱼贯而入。
陈飞扬躺在床上，人已经醒了，就是面色苍白，看着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医修上前查探一番，对陈月蓉等人点头，“已无性命之忧，只是伤了元气，还需静养半月配合汤药调养。”
陈月蓉长舒口气，抓着陈飞扬的手泪眼婆娑道，“太好了，飞扬哥哥，我快担心死了。”
陈飞扬摸了摸陈月蓉的头发，“我没事，放心吧。”
他说着，余光却瞄到叶成蓁退后离开的身影，心中不由想着：我明明已经好了，她为什么还要让我装病？
离开陈飞扬的住所，叶成蓁一路向南，径直去拜见百里明辉。
自从那日摊牌后，明面上虽然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单百里凤鸣被废一事就引起族内震动，各种小动作不断，直到百里明辉雷霆震怒，贬谪数位族人去守灵，方才平息。
族人都道，百里明辉是在借题发挥，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力。
唯有叶成蓁知道，这是在给她铺路。
百里明辉真的不行了。
叶成蓁跪坐在堂下，看着堂上之人满头枯发和异常红润的面容，默然想着。
回光返照，凡人会有，修仙者自然也会有。
只不过修仙者回的时候长些，返照的更逼真些，故而蒙蔽了所有人。
“陈家那小子怎样了？”百里明辉轻咳两声，问道。
“勉强保住性命，还需休息些时日，尽心调养。”叶成蓁顿了顿，“此次事发在闹市，诸多人看到，只惩罚表弟救治陈飞扬恐怕不够，传扬出去于我族声望有损。”
百里明辉赞同地点头，“待陈飞扬痊愈，我会派人将他和那个丫头送至苍蓝派当内门弟子。一次伤换两个入门名额，任谁都挑不出错。”
苍蓝派是本地颇为有名的修仙门派，百里族与其门主交情深厚，族内天资平庸者多拜于此门派当内门弟子，再送两个不成问题。
叶成蓁却摇头，“祖爷爷，若是往常倒可如此。但您别忘了，明霞真人嫉恶如仇，最恨仗势欺人。她即将来云鹤城，若听闻此事，怕会影响对我族对孩儿的印象。”
把陈飞扬送去苍蓝派，照理说是没问题，不明真相者可能还会羡慕陈飞扬得了仙缘。
他们不知，这是在送陈飞扬去死。
苍蓝派弟子不少是百里族人，陈飞扬得罪了百里凤鸣，又是少城主想要摆脱的前未婚夫，单这两点就足以让人下手。
把他们送过去，明面上是报恩，暗地里却是灭口。
只要消息传出去，保准二人活不过半年。
届时舆论散去，两个不受庇护的孤儿悄无声息死在哪里，根本无人在意。坊间只会传出百里族善待恩人的美名，谁会去追查两个孩子的下落。
明霞却不是蠢人。
能被百里明辉看重的，修为在虚游境的尊者，岂会被表面信息迷惑。
若得知百里族对待如此对待恩人之子，总归不是留下什么好印象。
百里明辉不在乎陈飞扬的生死，却在乎叶成蓁是否能拜于明霞真人门下，在这件事成之前，任何不利因素都不允许出现。
“确实不妥。”百里明辉思索再三，道，“这样吧，凤鸣已受伤，他的入门试练贴已经用不上，不如转交给陈飞扬，让他带着他的人去大衍天晟试试运气。有这个入门贴，明霞真人问起，也能交代过去。”
道门有三，大衍天晟独占其三。
这座历经万载矗立于仙门之巅的门派，是无数修仙者向往的圣地。
在那里，虚游境遍地走，守驰境只能做长老，掌门是世间三承天之一，剩下两个在后山闭关修炼。
此等门派，哪怕是开山收徒，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的。
大衍天晟百年收徒一次，一次发三万入门贴，得到帖子的人可进入门派参与入门考核，最终选出三十人收做徒弟，剩下人则有机会争夺外门弟子名额。
百里凤鸣的入门贴，还是百里明辉费了大力气讨要来的。
他算盘打得好，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两位，百里成臻做少城主，受全族之力培养。百里凤鸣则送去大衍天晟，无论做内门还是外门弟子，都比去其他地方有出息。
可惜计划还没实施，百里成臻先一步废了百里凤鸣的修为，辛苦讨来的入门贴没用了。
百里明辉原想将其转给他族做人情，如今陈飞扬的事急需解决，索性把这个当赔礼，送与陈飞扬，其后结果与百里族无关，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反正以他的资质，也无法留在大衍天道，与送去苍蓝派无差。
百里明辉想罢，又对叶成蓁道，“明霞真人不日便来我族做客，你这几日好好修炼，不要想其他的事，若能拜入她门下，我也就放心了。”
“我已熟悉明霞真人喜好，定不负祖爷爷的希望。”叶成蓁回道。
百里明辉满意地点头，他还想说些鼓励的话，胸腔内突然涌出血气，赶紧挥手让叶成蓁退去。
叶成蓁得了想要的，很是乖巧地行礼告辞。
她走后不久，成阳从旁侧的孔雀屏风后走出。
百里明辉用手帕捂住嘴，擦了擦上面的血渍，问道，“你觉得她来这一趟是为什么？”
“为陈飞扬讨入门贴。”成阳道，“少城主似乎很看重他。”
百里明辉将脏了的手帕扔到旁边，笑道，“是看重也没那么看重，送一个天赋低下的人去大衍天晟，也亏她想得出来。她想让他活，那就活着吧，远远的活着比死在眼前的好。”
“城主明鉴。”成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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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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