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暂别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洛淮如同某种损坏了零件的僵硬机械,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一点一点的沉寂了下去,把想说的话咽回了喉咙里。

喉管处好像被一把钝刀慢慢的刮着,发疼,发涩。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失望从何而来,别人救你两次已经足够仁至义尽,现在该做的就是努力不添麻烦吧?

楚寻刚刚随口哄了洛淮一句,说他脸好看,这也不是假话。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脸部线条的转折既不锐利也不过分柔和,他潮湿的黑发扣在耳后,对比分明,显得脸颊苍白透明,五官格外浓墨重彩。

现在洛淮虽然眼角通红,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但他很快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挺起背尽量淡定的问:“你需要我怎么报答你?”

问出这句话之后,洛淮又飞速小声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什么时候走?”

楚寻微微偏头看向洛淮,从烟盒里推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就着燃烧的壁炉把它点燃。

缭绕青色的烟雾与昏黄的火光交织,他银蓝色的眼睛在橙色的火焰边如同带着落日余晖的冰原,火光从他利落的下颌扫过,慵懒又好看。

他抽的烟是白明河,和那种工整放在盒子里的雪茄不一样,这种香烟不辣口也不呛人,口感清淡,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楚寻没有烟瘾,不如说他对任何东西都不会到成瘾的地步,他抽这支烟只是为了看洛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茫然无措的轻轻咳嗽起来的样子。

少年那副紧绷出来的严肃面庞迅速被打破,楚寻咬着烟尾,含糊不清的问他:“为什么想报答我?”

洛淮思考了一下,才说:“因为你……感觉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人。”

总之不像是会在雪地里捡人的好人。

毕竟洛淮也没忘记,这人一开始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楚寻改变了主意,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身上应该有这个男人想要的东西。

否则他没理由救自己。

楚寻听了他的话,心情变好了不少。

洛淮比059会说话。

这么想着,楚寻又问他:“所以,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洛淮的手心下意识地抓起膝盖上长裤的柔软布料,磨蹭了片刻之后,相当认真地点了点头。

楚寻勾了勾唇角,突然说:“你还有多久成年?”

“……?”洛淮被他转移的话题弄得有点不明就里,但很快还是回答道:“一年。”

然后他就再没听见过楚寻的声音了。

在陷入寂静的这段时间里,洛淮不安地舔了舔唇,总觉得这个对话的方向好像有点奇怪。

还没等他开始胡思乱想,他的脸就又被楚寻轻轻掐住了。

在洛淮的怔愣中,楚寻用拇指按了按他的下颌,指骨微微屈起,用他那种独特的,虽然是命令式的语气,但还带着几分暧昧的口吻说:“张嘴。”

洛淮本能地听话照做,因为没反应过来楚寻要做什么,牙齿还轻轻磕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让那里涌出一层淡淡的绯色。

楚寻一只手就能托起他的脸,此时指腹沾染了壁炉的温度,格外温暖。洛淮启唇的那一瞬间,楚寻就把另一支香烟用指尖抵进了他的齿间。

洛淮像僵硬的木偶,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然后他才听见楚寻笑着说:“咬住啊,怎么这么傻?”

洛淮这才轻轻叼住那支烟,他脸颊开始发烫,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傻。

楚寻也没有想亲自为他点火的意思,那是一个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讨好,楚寻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他只是懒洋洋地俯下身,用手按住了洛淮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敛眸低头,眉宇间带着随意舒展的不羁。

两支烟尾在昏光里对点,猩红的火源缓缓渡过,燃起袅袅的青烟。

白明河香烟采用了三层过滤的方式,口感清淡舒适,总之不会呛到眼前的少年。很多脑子不好使的人都嘲讽说这是“女人烟”,但是楚寻不在乎,反而挺喜欢。

原因是,它的止痛效果最好。

他直起腰,握着洛淮下颌的手滑到他的喉结处,相当恶劣的按了一下,说:“呼吸。”

洛淮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忙脚乱的吐出一点烟雾。

只能说效果明显,他痛如刀割的眼睛竟然神奇的感觉没那么折磨人了。

楚寻心想还真是碰一下动一下,和那种刚从窝里拎出来学走路的小狗一样。

“是止痛吗?”洛淮小心翼翼地问楚寻。

楚寻敷衍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洛淮最开始的那两个问题

“等你能看清东西了我就走,雪盲症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所以也许今晚,也许明天。”

“至于我要你做什么……”楚寻勾出一个嘲讽的笑,说:“以后做个好人?”

他还在脑海里贴心的和059科普:“十一区17岁已经可以摄入尼古丁了,我可没有教坏他哦。”

059:谢谢,我很清楚。

而听见他刚刚那句话的洛淮微微低头,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只当楚寻在开一个嘲讽的玩笑。

“就因为我以前是好人我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语气顿时变得冰冷,带着少年人浓烈的恨意:“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楚寻没说话,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洛淮身后的椅背上,低头看了他一眼。

洛淮的眼睛没那么疼了,楚寻带来的药膏很管用,而香烟确实也是个分散注意力的好东西。直到那支烟燃尽,洛淮才反应过来,他隐隐约约能看清房间里的微光了。

于是更加费力的想睁开眼。

结果却感觉身下一轻,眼睛还被覆过来的手盖住了。

楚寻把洛淮从椅子上打横抱起,将他带上了砖房的二楼阁楼,一般情况下在那里都会有懒得带走的单人床,而他猜的果然没错。

“你该睡了。”

洛淮缩在宽大的棉服里,被楚寻扔在了那张还带着灰尘的小床上。楚寻放下洛淮,松开盖着他眼睛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没什么光线的阁楼一片昏暗,洛淮什么也看不清,但是福至心灵,他不抱希望地尝试着伸手,却正好扣住了楚寻的手腕。

一切都那么安静,静得洛淮甚至能感受到楚寻清瘦有力的腕骨下血液有规律输送的声音。

“什么事?”楚寻问:“你最好不是要我给你加床天鹅绒垫,小少爷。”

洛淮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想起这里一片黑楚寻看不见,连忙出声解释:“不是。”

其实这种程度的黑暗对楚寻来说视物无碍,他把洛淮认真摇头的样子看的一清二楚。

洛淮其实想问,明天我醒来你还会在吗?

可是楚寻前面说的话已经很能表达态度了,他随手救了个人,并且暂时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利用价值。

所以洛淮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只能获得一个标准的楚寻式调侃的回答。

他落寞的垂下眼,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下次……下次能不公主抱吗?”

怪不好意思的。

楚寻勾了勾唇角,戏谑地问:“没看出来你不乐意,不是抱得挺紧的吗?”

洛淮现在非常尴尬,他胡乱地回答了两句,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只是他手指下滑的时候正好掠过了楚寻的掌心,一触即分时,竟也像片刻的五指相扣。

洛淮躺在那张单人小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口深处出现了一阵莫名的慌乱和酸涩,他忍不住用手轻轻按住胸口,可是并不知道这份心情的来源,也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

是因为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吗?

他说不清楚。

在这种心情之下,长途跋涉的少年明明已经可以累得倒头就睡了,但他还是努力支着身体,小声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楚寻说着什么。

在楚寻眼里这都是废话,他没耐心回答,但是也没有一走了之。

他能清楚的看见,洛淮甚至按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口,来让刚刚已经困到点头的自己清醒过来。

于是他问洛淮:“你在做什么?”

怪蠢的。

洛淮身体僵了一下,慢慢的回答:“没什么,对不起,晚安。”

他其实是怕明天一早醒来就看不到楚寻了,所以才努力搜刮着自己脑海里能说的话题。

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很无聊。

楚寻叹了口气,破天荒地上前走了两步,把洛淮散开的棉服盖好,难得配合地对他说了一句

“晚安。”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洛淮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坠入了深沉的梦境。

而梦境极其安稳,他蜷缩在一个冰冷又干净的怀抱里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用做。

在暴风雪中,那好像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楚寻转身离开。

他踩着木质楼梯下楼,壁炉的柴足够燃烧一整夜,整个房间都温暖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可是他一步也没有停留,径直拉开了紧闭的房门,离开了这个暂时温暖的小屋。

在风雪中漫步的男人神色闲散淡然,好像只是简单的路过了一个少年的片刻人生。

/

直到清晨阳光反射在苍白的雪地上,从阁楼的天窗里落进来,正好在洛淮身前打下明亮光斑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了眼。

纤长的鸦羽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他眼前是一片干净的阳光。

自己已经差不多能正常视物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出现时,洛淮想也没想的翻身下床,第一时间跑下楼梯。

只是腿伤还没好,他跌跌撞撞的跨了两步,就差点腿疼到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下去。

还好他抓扶手抓的及时,只在肘侧留下了一块小小的淤青。

虽然也很疼,但是洛淮全然不在意,他飞奔到一楼,紧张又激动的扫视了一圈,下意识地开口就要说些什么。

可是想说的话如同棉絮一般堵在喉间。洛淮的眼神一寸一寸的暗了下去。

好像……空无一人。

他垂眸站在原地,这个时候,手臂上的那块淤青突然非常明显的疼了起来,疼得他感觉心里都有些难受。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原本垂着头的少年猛地回眸,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就这样直直盯着门口。

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刚刚只是某种动物掠过雪地发出来的声响而已。

洛淮一言不发,直到他看到了桌上随意扔着的一盒香烟,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打火机。

洛淮握住那盒烟,抵住其中的一支,相当笨拙的用打火机点燃了它。

少年纤长的手因用力而变得骨节突起,甚至泛白。

唇角不自觉地颤动了几下,他才叼住那根香烟。

很奇怪,明明第一次的时候并没有被呛到,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支烟极其辣口,呛得他甚至流出了眼泪。

洛淮在青色的烟雾里安静的仰头,慢慢地想

——这根烟,好像也并不止痛。

没事小洛,很快就能见到楚哥(影帝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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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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