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笔不再转动,漆黑的眸子看着我,语调低沉:“我要你搬过来住,一个月。”
我没有拿那张支票,转身离开,用力摔上了门。
我承认我的动机不算光明正大,可也没有出卖自己的打算。
天色渐暗,我在深秋的寒风中裹紧了围巾,盘算着别的办法。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提示,我立即接起,妈妈的声音在电话彼端响起:“颜颜,你那边怎么样?”
“我已经筹了一些钱,不过数额不多,我再想办法。”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冷静的声音里透着凄凉:“我把家里的亲戚问了个遍,那些人平日里没少拿咱们的好处,现在出了事,打电话都不接……你爸爸的案子很快就要开始审理了,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妈,要不我办个休学手续,尽快回去?”
妈妈语气坚决:“说什么傻话?现在签证不好办,你要是现在回来,还不知能不能再回去呢……唉,你爸爸的位置是保不住了,以后你只有靠自己了。”
接下来,她反复嘱咐我不要自作主张回国,先找平时相熟的同学借钱应急,余下的她会去想办法。
妈妈的声音不再温润,而是带着几分沙哑,显然是累极了。
爸爸的职位并不高,在被披露出的案件中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即使如此,一旦被卷入,意味着晚节不保。妈妈这半辈子几乎没有操过心,如今大厦将倾,丈夫被抓了进去,唯一的孩子又在异乡,她的处境是我难以想象的艰难。
我挂断电话,只觉得自己没用,在关键的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
远处的夕阳慢慢跌入云层,敛起最后的光辉。
在黑暗降临的时分,我折返了回去。
再次看到我时,言煜神色从容。
他没有主动开口,而是像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等着他的猎物露出行迹。
我艰涩地问:“你之前说的……条件,指的到底是什么?”
我还指望他之前只是开了个玩笑。
他唇角漾起浅笑,答道:“字面意思。”
空气凝固了。
我艰涩地说:“毕竟同窗一场,给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
言煜黑瞳幽深,缓缓道:“说起这事,我突然想起,咱们还有些旧账没算。”
他走到我面前,俯身,偏头,我看见他的右耳上有一枚黑色耳钉,是上弦月的形状。
他蓦地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
冰凉的指尖激得我一阵战栗,向后一缩。
他轻笑:“先把你从前欠我的东西还了。”
坐在言煜的车上,我偏头打量着他的那枚耳钉。
黑色耳钉衬得他皮肤冷白,配上精致的眉眼,倒是有些昳丽。
这张脸和我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叠,一部分被遗忘的记忆开始复苏。
我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我好像欺负过言煜。
那一阵子,我爸妈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闹离婚,我惶惶不安,心情非常不好。
当时言煜刚好转到我们高中,沉默寡言,总是独来独往。
一天晚自习前,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她说要去国外散心,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倦怠,我立刻意识到,她已经对这段婚姻失望透顶。
挂断电话后,我在走廊上站了很久。
突然有人揉了一下我的头。
我抬起头,在走廊幽暗的灯光下,言煜低垂着眼看我。
我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别碰我!你自己家都乱成那样了,别人家的事情,最好少管!”
我听过一些传言,据说言煜的母亲曾是一名声名在外的交际花,和不少达官显贵保持着暧昧关系,怀孕之后嫁给了言煜的生身父亲,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上流社会的贵妇。
当着言煜的面说出这件事,无疑是揭开了他最深的伤口。
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无悲无喜,良久,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有股发不出的恨意,渐渐萌生了一个很坏的念头。
如果我在学校里闹事,爸妈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顾不上闹离婚了。
第二天午休,言煜走在校园里,猝不及防地被几个男生拽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
我抱着胳膊等在那里。
看到他过来,我勾了勾唇:“言煜,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我摊开手心,那里有一枚黑色的耳钉,弯月的形状。
我走过去,捏住言煜右边的耳垂,把耳针扎了进去。
尖利的耳针穿过的瞬间,言煜抬头看我,漆黑瞳仁中情绪翻涌,如同一片风暴来临前的天空。
看到鲜血滴落,我的手指抖了抖。
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做坏事,我至今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残忍地伤害别人。
或许我的本质就是坏的,一旦没有被良知和道德束缚,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理性渐渐回笼,强烈的不安却像一只大手,将我的心牢牢攥紧。
我连事先想好的狠话都忘了跟言煜说,匆忙地离开了那里,好几天晚上都在失眠和噩梦中度过。
出乎我意料的是,言煜并没有把这事闹出来,尽管他的父亲位置显赫。
妈妈察觉到了我的心理状况不正常,很快就从国外赶回来了,爸爸也不再坚持和她离婚。
后来在学校里,我总是下意识地避开言煜,刻意地淡忘曾经对他做过的事。
如果大脑想要保护自己,自我催眠的能力是很强大的。
于是,那段记忆被我藏在了脑海中最隐秘的角落,生活恢复了从前的宁静。
现在想想,当时爸爸想和妈妈离婚,或许是察觉到了形势不好,想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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