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沐冰和南净息,留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了,听她们的意思,是要将那条街的胭脂都瞧完。

我身上……

外头是穿了一件青霭送我的衣裳,那件铃铛被我拿在手中……

“叮铃铃铃。”

铃铛响了。

是因为有人从我手中,将它抢走了。

我确信自己可以斗得过那人,只是在我喊了一声,再拔腿朝他追了几步后,那人竟直直撞上了那一面的屋墙。

他倒在地面之上,而铃铛只是掉落一会儿,就又出来一人,将它抢走了。

后来的人的确有点本事,我只来得及追一段,他便在人群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瞧着那面街,只道是无处去追寻,而我折返来时,之前撞墙的人还是倒在原地。

我过去,再蹲下,轻轻拨过,让他的面容对着天去。

额头与鼻上都有血,而……我还是瞧见了他左面嘴角边的红痣。

我低头赶忙从衣裳边的口袋中,找出那一幅画像,之前让我翻得多了,就有些褶皱与破损。

之前……

之前几日里,那些地方,那些我与他们经过的地方,倒在路边,坐着一群脏兮兮的乞丐,有小儿也有老者,青霭与别的公子小姐们瞧见了,有施舍过他们。

我现下遇见的这几人,也像与他们是一伙,大抵是在那边观望着,看我远离了他们,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这才动手。

我仔细比对过他的红痣,心中渐渐绷起一口气。

我拨开他已经结成黑块的发丝,这面容……

该是英俊的,即使,是让那些老旧的伤痕做了主角。

这倒是……

我一面想着,又突然之间,一把抓向他的手掌。

这是个孩子,他瞧着还稚嫩。

我试着减下心中涌现的一些感受,不断回想着,那对夫妇曾经说过的话。

对……

我瞧向他的脚,没有穿着一双布鞋,那些积攒了多年的灰尘,像是已经渗入了他的皮肉,还有还能洗去的一些泥土,而其上,却是新鲜的血迹。

他的脚还有着一些味道,若是想去看清脚背上有些什么,得需要一些清水。

我再卷起他的袖子,在那条大小都差不多一般的手臂上,我瞧见了一条伤口。

我再瞧向他的脸,他此时,却还是没有醒来。

我用了一些力气,将他背起来。

我得要询问,得知道附近医馆哪里有。

我打来了一桶清水,用医馆中的一块旧布,洗净了他的脚背。

我跌坐在医馆最上层的石阶上,这……这也该说是……

上天对那对夫妇的……

他醒来时,险些跑掉,好在我大力在医馆的窗边压住了他。

他又要闹,却在瞧见我手中的饼时,盯着它静下来。

我去找了沐冰和南净息,托他们将我要离开的事,告知大王使。

而好在之前那些日子里,我都在做活,可以买了船票离开。

这片地方,确实繁华,然……似乎也有一片野地,是容纳着无家可归之人,一个人也真会突然之间,就无家可归,我在街上,曾见到过赌坊。

等船上的人都下地,我才得以领着他下船,我本以为那对夫妇也该像之前那般,就在江口等着,然而今日是不见人影。

我只得领着他,去往之前说定了的地方,只是在那条旧巷中,那间最靠里的破屋里,也不见他们。

我只是用上一点气力,便领着他进了院里。

我们是清晨来的,而到午时时,我便有点昏昏欲睡的苗头。

这里我也曾来过,只是,我竟在他们的一方小厨房里,生起了火,我找寻一会儿,便将带来的东西做了。

“当心让缺口伤了嘴。”我说。

待我将一碗肉面递给他,再抬眼睛瞧天色时,才发觉已近黄昏。

这孩子是干脆扔了木筷,徒手便抓起面条往嘴里去,起码泛红的嘴角,让人知晓他也是在受着高温的。

“姑……姑娘。”

破了个大洞的木门后,我瞧见那对夫妇的脸,或是在注意我之前,已经打量过地上那个孩子了,而他们现下是只盯着我,连将目光移开丝毫都不敢。

“姑……娘姑娘?”

“是。”我过去说。

夫妇俩在门外久站,我瞧着他们也终是有点往院中踏步的意思。

这木门竟也能阻他们这样久,还是由我伸手,将他们搀扶进来。

就快入夜时,还是孩子父亲先“啊”一声叫出来,他们已然得以确认,这可不就是他们的孩子。

那孩子瞧着我再端来的面,便是当即就从惊吓中静了下来。

我再一瞧,这次,是妇人也晕去了。

这一家人,也是命运多舛,我帮着将妇人送去医馆时,大夫同我们讲,妇人身上,有拖了太久的病,往后,若是不日日用药来治,恐怕是命不久矣,这样的害人的病,又不止一个,今夜是统统都冒头了。

而那孩子的身体就更糟,他父亲,也不是身康体健的样子,这以后,要用钱忧心的还有。

我叹了口气,留下一些钱后,也动身往阿姐那边去。

我睁眼时,阿姐已经不在屋内。

我做了一梦,因着此梦,我胸中便满是酸楚,它或许只是梦,梦中,我瞧见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而我则蹲在一处角落里,岔开双腿,以阿姐,或是沐冰她们见了,就会责怪我的姿势,将脖颈探出去,来招呼火堆以求烧得更旺。

那种锅倒是让人有些印象,我煮的就是清水面条。

等小门口,有个男子出现在那里,他道……

不,梦中我该是听懂了他的话,而现下想起来就……

也许是乱说了一通,然而我应了一声,便低头加紧了动作。

我以手掌揉揉额头,叹了口气。

“惊蛰。”

阿姐这时进屋里来,我抬头瞧她的,眼中该都是泪花。

“你这是……遇见了什么祸事吗?”

“不,只是……”

我只是笑笑,再轻轻摇摇头。

“当真没事?”

“我……”

“对了,阿姐已经练完琵琶回来了吗?”

“是,一结束,我便往这里赶了。”

“嗯……呀,对,我外边的活要迟了。”我说着便急着找我的布鞋。

“在这儿。”

阿姐过来,将左边的布鞋,从床底下拖出来。

“你说你好容易等到茶会结束了,一回来,就是四处找活干,你这究竟是……”

“没事的,阿姐,原本,我也是要用钱的。”我说。

“惊蛰,今日终于赶上你有些空闲,从茶会退出来的事情,你总该给我一个准信,之前,你也答应过我的,对吧。”

“阿姐,我保证不反悔,会给你的,只是……”

只是我现在,纵使是自己找了找,也没有半点要想这件事的念头。

“我快赶不及了,主人家要有意见的,阿姐,我保证,之后,等我闲下来一些,我会同你讲的。”

但不知为何,我在之后的几天里,脑海中出现的,一直都是那个怪梦,那片地方……

我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去的念头,只是……

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呢?

可我却要因为这个念头,茶不思饭不想,今日黄昏时,我恰好从菜场经过,便买下了几种食材,等到去万花坊的阿姐的小厨房里弄了半会儿。

待我端着碗往里去时,就见阿姐屋的门突然推开,我向后一步,险些连累手中的汤散出去。

“阿姐,怎么了吗?”我说。

“惊蛰,你终于回来了。”她说。

“怎么……”

“这是你做的?”

“是。”

她接过去。

“快先进来吧,今日外头,吹了一日的风了,再将病吹出来。”

“也是。”

我跟在她身后进屋。

“阿姐小心一点,别让热汤烫到,我今日,也觉得身上有些冷了。”

阿姐将面放在木桌上,听了我的话,就又去将木窗合上。

“你注意着一些,说不准过几日,就要落雨了,多添两件衣裳,也不要见天就在街上走,你做活不易不说,一个姑娘家的,让人看了怎么说。”

我笑笑。

“这面是给阿姐的。”我说,“阿姐方才,是要出门吗?”

“你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这临近天黑还不见人影,我怎么能不出来看看。”

“让阿姐担忧了,我……”

“只是有些想家了。”我说。

阿姐听了这话,只是将木筷伸进面里。

“是啊,可怜我们父母,连……连片身后得以安息的坟地都没有。”

“嗯……”

“再过几年,我们大仇得报,阿姐便带着你,去故乡看一看,也算是在成人之后,让父亲母亲看看了。”

“嗯。”

“惊蛰,你这……”

“怎么?是味道不对吗?”我说。

“并非,只是……这种口感,倒是从未尝到过,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做法……我似乎也从未见到过。”

是梦中,这种做法,我从梦中得来,只是这梦,堵在我心里,或许我该和阿姐说说,她亦会做这样的梦吗?

这样……

连服饰,我也都是没见过的,仿佛那是另一个与我们这里截然不同的王国似的。

“我……”

阿姐都是要说对的,我的头忽然变得重了,鼻间似乎也有什么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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