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无论天晴还是下雨,雷鸣还是闪电,温玫都会去赴约的。
只是当燥热的秋老虎忽然真的被淋漓的秋雨冲刷时,站在书店屋檐下的温玫不禁还是有些恍惚。
待会儿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她这些年过得好吗?她还是一个人吗?她们会拥抱吗?或者……最重要的,她们这一次会重新在一起吗?
纷繁的思绪随雨声开始变乱,温玫摇了摇头,低头再次查看时间——九点四十七,距离约定的碰面还有十三分钟。
檐外的雨下得格外大,路边的积水将有半指深,彤江区中心到市一中,估计正堵在路上。
温玫这样想着,又竖起手机壳,看了看自己的妆容。
她今天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穿得十分成熟,相反,她只画了日常淡妆,扎着高高的丸子头,然后搭配一件粉色条纹紧身短袖和高腰牛仔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选择那人以前喜欢的甜系穿搭,可能是习惯,她不确定,但总之,她期待着对方的到来。
不远处,封樱坐在一间新开的奶茶店里,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马路对面的情况。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来,总之,昨天晚上知道温律师要和初恋见面后,就一整晚没有睡着。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打车出了门。
此时此刻,外面的温律师比平时看着柔弱了许多,薄薄的一层,仿佛雨再大点、风再烈点,就要融进这糟糕的天气。
已经九点五十三了,怎么那个人还不来?
是呀,怎么还不来呢。
温玫几乎是隔几十秒就看一次时间,可随着约定时间的到来,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该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忽然冒出。温玫皱起眉头,四下看了眼,开始给那条短信号码致电。
持续的忙音像雷鸣一样令人不安。
温玫挂断,又拨过去,又挂断,又拨过去……如此重复了数遍后,她呆不住了。
蒋照接到温玫的电话时还躺在床上,这是好不容易的周日,又下雨,很适合睡觉。他以为对方除了工作上的事,不会联系他这个同届校友,没想到对方开口竟问:“你知道乔鹤住在哪儿对吧,能麻烦你现在过去看看她还好吗?”
乔鹤?
蒋照脑子还有些懵,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曾经的关系。
“你说乔鹤啊,她昨天晚上不是回北京了吗?”
蒋照和温玫的确是中学校友,他也知道乔鹤喜欢过温玫,但在他看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值当留恋。
可姜彤不同,姜彤是他本硕快七年的朋友,他看着姜彤一直追求乔鹤而不得,心中十分遗憾。在他看来,人与人只要相处久了就一定会产生感情,乔鹤虽然嘴上说不喜欢姜彤,未必就真的不喜欢。
否则姜彤昨天晚上闹自杀的时候,乔鹤不会飞回去。
他是这么理解的,所以在温玫追问为什么后,他隐藏了部分自己也没有完全清楚的事实,张口就道:“因为姜彤啊,乔鹤的准女朋友,她好像出了点事,然后……”
后面的声音似乎被雨水淹没了。
温玫狼狈至极地垂下手臂。
她竟然还记得“姜彤”这个名字。
是那个在大二圣诞晚会上,穿百褶裙给乔鹤唱“追光者”的那个女孩吧,是母亲葬礼那天,追着乔鹤到A市来的那个女孩吧。
那个女孩,跟了乔鹤这么多年。然后现在,乔鹤终于因为对方,选择放弃和她的约定。
封樱一直在对面安静地观望,直到看见温玫把手机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捡,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我是她朋友!我是她朋友!麻烦穿红衣服的女士拨打个120!”
温玫晕倒了,被书店的店员围住,封樱冒雨冲进去,从冰凉的地板上抱紧她烫得灼手的身躯。
又发烧了,这次外加急性心肌炎。
医生十分无语:“发烧发烧,不好好在家休息,跑外面逛什么逛?真以为你们年纪轻就扛得住啊?不是我说,做律师天天熬夜,就要注意这些大病小病,搞不好就一秒钟的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封樱一个劲儿地鞠躬点头,是是是,这种时候医生说什么都是对的,全是她的错。
只不过,里面那人,到底有事没事?
“有事我就不跟你废话了!”医生说。
封樱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跟着医生去办住院手续。
在办手续的时候,封樱犹豫要不要给方清砚律师打个电话,但想起对方昨天说在长沙,加上自己某些莫名的私心,她最终并没有拨通。
办完手续回到病房,病床上的温律师还没清醒,安安静静闭着双眼,浅红的唇泛着苍白,像被打蔫了快要凋零的花。
封樱不禁有些难受。
可难受之余,她又想:自己为什么要难受?
这个答案她实在说不上来,或者其实能说上来,但以她现在的实力和经济现状,也不敢说。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沉默等待。
温玫是在晚上接近七点时醒的,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病房内的灯光刺目且耀眼。
她皱眉轻轻哼了一声,边上睡着了的封樱便瞬间抬起头:“醒了?”
大概是醒了吧。
睡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睁开眼便全是蒋照的回答。温玫都没有问封樱为什么在这里,开口便是:“我手机呢?把手机给我。”
她想,以乔鹤的性格,如果失约,应该会给她一个解释吧。
她不愿意相信蒋照的说法。
在她与别人的单项选择中,她从来不觉得乔鹤会让她输。
手机和挎包一起放在床边的柜子里,封樱一听,忙蹲下帮对方翻找。
“给。”封樱说,见对方挣扎着要坐起来,又忙去床尾将病床摇高。
手机的短信页面是空白的。通话记录里,只有两通方清砚的未接来电。微信信息里,楼挽在问她周末怎么没动静,晚些时候过来看她。
除此之外,没有解释。一点儿解释都没有。
“温律师?”封樱看着捏着手机的温玫突然一动不动,心脏一凛,害怕对方又出事,忙凑上去。
温玫确实觉得自己很不舒服,头晕、眼花、心脏痛。可比这些还要多的,是她胸腔里遏制不住的怒火。
手机忽然被重重砸向地面,“砰”的一声,惊得封樱当场站直身子。
她听见温玫说:“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了,再也不要见面了!”
“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活受罪!”
一句句决断又自艾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由自己送进自己的胸膛。然后怒火便因此刹那消失了,变成悲伤,变成想忍又忍不住的眼泪,从眼眶中逃出来。
她们没有以后了。
她们结束了。
门边,拿药的护士闻声进来,她可不管什么恩怨情仇,上来就是一句:“不是说了照顾病人好好休息吗?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又送去抢救好玩是吧。”
封樱知道温玫这时在情绪上,并非故意,忙推着护士往外走,赔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谢谢您,我马上就安慰她,让她安静下来,不给您添麻烦。”
护士见病床上的确实没太大事,嘟囔了两句,转身去下一个病房。
“温律师,那个……”封樱关上门,回头之际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她刚刚说要安慰,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
温玫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的。她是个成年人,并不想像这个样子,所以发完一通火,没脸面地哭完,便一副淡定模样:“没事,那什么,没事,不关你的事,刚刚是我的问题。”
“对不起,真对不起,我都没有注意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苦笑,和平日里真诚又明媚的姿态半点不一样。
封樱无所谓对方有没有注意她,可这个表情,她却在意到不希望看见。
“温律师。”
封樱一直是偏内敛的女孩子,所以当她主动上前,又用纸巾为自己小心擦拭泪痕时,温玫眼中说不出的震惊。
温玫:“你怎么……”
封樱:“温律师,除了那个叫‘乔鹤’的初见,你还和别人谈过恋爱吗?”
温玫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回答,对方就猜到了答案。
“没谈过吧,”封樱笑着说,她笑起来和樱花一样好看,“她们说,忘掉一个旧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和新人谈恋爱,你要不要试试?”
封樱毕业的时候,室友都劝她不要浪费时间在崇德律师事务所,给实习生开将近一万的工资,肯定是专门招聘北**学院那样的学生,但封樱那时不管、不听,卯着冲动就上了。在面试时,方律问她:你与北大人大毕业的相比,优势在哪里?她缓了半秒钟,说:我有明之不可为而为之的胆量,就像现在。
其实那一天,她紧张得腿都在发抖。但方律盯了她三分钟、沉默了一分钟后,笑了。方律说:“欢迎加入我的团队”。
她的冲动,她的紧张,从那时到这时,没有丝毫分别。
温玫实实在在被她镇住,不紧挑起眉梢,怀疑地问:“你指和你?”
封樱没有否认。
温玫便突然笑了。
她不是十六岁也不是二十二岁,她今年二十七,她有钱又漂亮,干嘛跟一个二十一岁大学才毕业,可能一时头脑发热的小孩谈恋爱。
“给点好处,除了上面说的那个。”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对方令她开心和满意的话。
封樱:“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都会提早赴约。”
封樱: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都会提前赴约。
乔鹤:内涵我???
温玫:可不就是某个人总是失约在雨天。
作者:我的锅我的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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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天上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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