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外,随着气温回暖,白雪化为清水融入地大地,可见之处重新披上了满含生气的新绿,行商者增多,连带着庐州城里也重新热闹起来。
顾寻风的身体也好了一些,只是近来常常做噩梦,先前总是梦到自己差些被一只巨蟒吃了,这次梦里倒是没有那个想吃了他的巨蟒,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的梦中,天空正下着雨,冰凉的雨水滴落在身上,带来些许凉意,感受十分真实,让他一时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身上白色的衣衫被不知道是谁的血染脏,一片一片的,像是开在白雪中的大片梅花,他正走在一片荒凉无人的地界,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碎石,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脚下的碎石绊住。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没有看到可以避雨的地方,最后他走累了,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坐在上面,观察着周围环境时,他越看越觉得眼熟,想是来过,可惜现在在梦里,脑子一片混沌,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雨依旧在下,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从外到内延伸的寒气让他不得不蜷缩着抱紧自己,浑身上下都痛的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差,修为在一点点消散,像是个被扎漏了的浮囊,在不断往外漏着气,体内金丹的裂纹也在不断加深,他控制不住的抱着自己不断发抖,似乎这样蜷缩成一团就会好受一些。
“…风……顾寻风……”
在他耳边连续不断的声音逐渐加大,他被那个声音吵得睁开了眼睛,终于是从那场荒凉痛苦的梦里走了出来。
顾渊的睡眠浅,并且听觉敏锐,在隔壁房间里就听到有个声音喊疼,推开了顾寻风的房间门,就见人像是被魇住了一样,缩在床的角落里不停的发着抖。
“这是…在哪?”
顾寻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缩在顾渊的怀里,梦醒了,梦中缠着他的剧痛在他醒来后逐渐褪去了,只是意识一时还不清醒,好像还活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里。
等问完了这句话,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推开人坐直了身体,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试图舒缓不适,等缓过来一些后,他看向顾渊,无奈的笑了一声说:“抱歉啊,睡迷糊了……”
顾渊静静的望着他,“去云中城。”
顾寻风现在的反应还有些慢,思考了一会,才理解顾渊话里的意思,苦笑着说:“顾大爷,你饶了我吧,况且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不要浪费力气了。”
“明日就动身。”
见顾渊现在已经放弃和他沟通了,顾寻风也不想浪费口舌,反正到底去不去在他又不在顾渊。
下了床,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连喝了几杯后,回身看着顾渊,原本想着不浪费口舌的,但忍不住又道:“阿渊,你何必自找麻烦呢?我要是不想活,你还能逼着我活吗?”
说完这句话,顾寻风还想再喝口水,但水还没送到嘴边,顾渊抬手一挥,他手中的杯子就直接碎裂开,从他的手上滑落,落在了地上,晕开了一片水迹。
顾寻风看着地上的碎片,咂了咂嘴,回头看了眼桌子上孤零零的茶壶说:“这是我最后一个杯子了,你把杯子都给我砸完了,我拿什么喝水?”
顾渊现在的脸色也难看的很,“你不是说不想活了?那还喝什么水。”
顾寻风“啧”了一声,指着顾渊说:“你瞧瞧你,戾气这么重。我现在呢,就想安度余生,你非得给我找那么多事做什么?”
此时外面的天也快亮了,顾寻风说了这么些话,又在梦里流了不少汗,现在口渴得很,但最后一个杯子都被砸了,他又不想抱着茶壶喝水,于是理了理衣裳悠哉悠哉的说:“瞧你总来我这屋子,想必是喜欢的紧,那今后这房间就归你了,我去睡你的房间。
顾渊房间里的茶具都是完好的,顾寻风解了渴,又在这新房间里开始补觉,只是才睡着没过多久,就被楼下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锲而不舍的敲门。
开门出去的时候没见到顾渊,想想大概又是去北市买早点了,北市的一家糕点铺里做的马蹄糕是整个庐州城里最好的,只可惜北市离他这距离较远,因此只有他难得想走点远路的时候,才会去那边排队买马蹄糕。
有一次他买了一份带回来,顾渊吃了之后也喜欢上了,隔三差五的就会去那里排队,一开始顾寻风还担心的很,生怕这家伙排队排的没耐心了做些什么给他惹麻烦。
因此顾渊一开始去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好几次,见人确实是踏踏实实的在排队后才放下了心,之后也没再跟去过。
穿好了衣裳,顾寻风下楼将那扇还在不断响的门拉开,门外是三个拿着剑,穿着修仙界衣服的弟子,顾寻风愣了一下,对面的三个人也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人愣愣的抬起手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
顾寻风没想到会有修仙界的人找上门,毕竟修仙界的人虽不管民间术士,但因看不惯一些术士敛财的手段,因此修仙界后辈慢慢的都不喜与之有交流,总觉得会染上俗气,这次倒是难得。
顾寻风迅速反应过来,摆出一张招牌笑脸问:“三位小仙长,来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啊?”
“你…你是…剑…剑……”
顾寻风拧着眉道:“小仙长,初次相见怎能如此辱骂在下呢?”
“不…不是!我是说你长的很像……”
为首的少年反应过来之后,阻止了那名同伴接下来的话,顾寻风也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侧过身体,邀请三人进了屋。
所幸这顾渊的火气就只撒在他的房间,楼下的茶具还是完好的,他泡好茶之后,分别给他们倒上了水,在这期间,那三人也是不断或明或暗的偷偷打量他。
等他坐下之后,为首的人抱拳道:“在下扶海派弟子刘北初,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允殊和时锦,我们听闻是阁下解决了安邑县嫁衣女鬼,拯救了一县百姓,特来拜访。”
顾寻风连连摆手说:“惭愧惭愧,我只不过是略尽绵力,解决此事的另有其人。”
对面的人看起来不怎么信,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请问阁下可知解决嫁衣女鬼之人在何处?”
“额…我和那人……”
顾寻风“不熟”两个字还没冒出来,紧闭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发出“砰”的一声响,瞬间吸引了在场四人的目光。
只见顾渊一手拿着包好的糕点,另一只手拎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三个人后,皱着眉问:“他们是谁?”
这气势活像是话本子里抓小三的原配,看的顾寻风心里一虚,走过去接过顾渊手里的东西后,扭头就往楼上走,“这三位是来寻你的,你好好招待。”
招待自然是不会招待的,顾渊只是瞥了那边的三人一眼,见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便跟在顾寻风后面一起上楼,刘北初见状立刻拿出怀里的东西问:“请问这枚玉佩可是阁下的?”
顾渊扫了眼刘北初手里颜色暗淡的玉佩,看向顾寻风道:“这是他的。”
“……”
所有目光一时又都聚集到顾寻风的身上,他刚踏上台阶的脚只能先收回来,仔细看了看那枚玉佩说:“这玉佩确实是我的,几年前我在路边正巧看见,觉得喜欢就买了。”
时锦瞪大了眼睛,指着刘北初手里的玉佩,半晌没说出话,一直憋到脸都红了,才终于开了口:“你…你说这是买的?你还不如说……算了,这长风青云佩是我们扶海派至宝,记载里就只认了清风剑仙为主,怎么会是…是……”
见人“是”了半天憋不出下面的话,顾寻风笑了笑,指着那枚玉佩,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你们说的什么剑仙,或许是行走江湖没钱了在路边摆摊售卖,而我正巧有缘买到。况且你说是什么扶海派至宝,我虽修为不济,也还算有点能力,在这上面可感觉不到任何灵气,想来也是因它无用了,那什么剑仙才卖的。”
时锦闻言怒声道:“你!清风剑仙怎会沦落为街边小贩,你当我们傻吗?!”
顾寻风耸了下肩,不以为意道:“怎么不会?这世间行走可比你们想的难多了,说不定小贩都不如,还当过乞丐呢。”
“你胡说!你凭什么侮辱剑仙!”
那小子看着年纪小,脾气却不小,顾寻风说了一句他不爱听的,便直接拔剑相向,要不然顾寻风躲的及时差点被划伤,只是他能一笑了之,顾渊却不懂什么爱幼直接动了手。
“时锦!”
时锦的剑被打飞的同时,心口只觉得一痛,整个人便被那力道击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再落地,吐出一口血后昏死了过去。
另外两个人一见,立刻拔出剑,顾寻风见状不妙赶紧挡在他们的中间,安抚了那两人后,扭头对顾渊道:“跟你说了多少次?来者是客,要好好招待,你动手做什么?”
顾渊皱着眉,看起来也是十分不悦,顾寻风知道他这蛇脑子想不明白事,放下手中的食盒,主动握上他的手腕捏了捏,示意他不要生气,随后又对那边的三人说:“今日之事算我们的不对,那位小友的的药费就由在下付了,若是无事,就请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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