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路望远的座位靠近窗边,坐姿挺拔,相隔着如同由参考书垒叠而成的三八线,向后一仰,把目光投向了正托着下巴解题的古知今,眼神暗淡有几分歉意。
“嗯?”
古知今稍微一愣,抬起头来,透过窗户,正好看到背靠着走廊岑则之,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曲着腿,头顶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额头并没刘海遮掩,可脸上却阴影一片。
课间时间,几个男生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地打闹,唯独岑则之阴沉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也不知道站在走廊多久了。
阳光刺眼,古知今眯了下眼睛,移开了视线,刚刚听得不太真切,神情疑惑地向路望远问道,“什么?”
路望远的脸上有几分赧然,继续解释,“早上发生的事,因为我没处理好,给你添麻烦了。”
古知今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所指,语气平淡,“哦,不关你的事,是阿则太乱来了才导致无法收场,他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班里就五十多个人,发生点芝麻绿豆的事情都会传过遍,何况早上的小插曲对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高三生来说,这八卦还是挺劲爆的。
“嗯......”
路望远垂下眼帘,没有过多地搭话,说完就恢复了平时埋头学习的模式。
倒是古知今的视线掠过路望远,停留在窗外,岑则之仍旧是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周身围绕着低气压。
他在生气。
古知今听着走廊的噪音本来就有些不耐烦,察觉到这一点,心中一下子就有了些躁意。
这人究竟在生什么气。
古知今注视着眼前的题目,数字混着字母像是有意识一般浮动不停,她的思绪也逐渐混乱,按动笔的笔尖不断地被按出、缩回,发出一下又一下的清脆声,惹来同桌路望远的侧目。
平时的她明明听到按动笔的声音就开始皱眉。
铃声响起,走廊的同学们逐渐散去,古知今的余光瞥到岑则之的身影动了,往教室的后门走去,手上的动作才停下。
他们一个坐在最前排,一个坐在最后排,岑则之故意站在前排的窗外碍她的眼,分明是在告知她这个事实。
他在生她气的事实。
班主任来了,一进教室就神情凝重地宣布接下来的全区摸底考试重中之重,一再强调同学们认真听讲画重点,而古知今虽然眼睛盯着黑板,但意识仍在飘荡游离,罕见地不在状态,只知道班主任的嘴巴在张张合合。
她闭了下眼睛缓解干涩,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最终手上搁下了笔,从桌肚里掏出了手机。
既然听不进去,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吧,正好闻以给她发的一连串信息还没处理。
古知今低着头,把右手搁在桌下,小心翼翼地浏览手机上的信息。
闻以给她转了两百五十块,并发了几条信息。
——路望远不好骗呀,他在网上查了价格,原本想给我五百,我骗他有优惠打五折,让他给250,讷,都还给你了。
——听说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600块,而且一个月回家一次,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怎么熬。
——真可怜。
古知今接收了转账,向闻以回复道:知道了,谢谢。
她向左瞧了一眼路望远的侧脸,目光带有几分怜悯,少年瘦削的下巴,顺着脖颈往下看,肩膀确实单薄了些,校服在他的身上有些松垮,不同于自小锦衣玉食的岑则之那般宽阔,撑得起深中的校服。
想到岑则之,古知今的神情更加懊恼了,她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哪有时间管别人的事。
岑则之真烦人!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打开了与岑则之的聊天页面,手里搭在键盘上,琢磨着对话框里的措辞。
刚打上了“你生什么气?”这几个字,古知今又逐一删掉,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纠结了一会,心想还是问学习吧。
——这两天英语笔记看了没有?
岑则之坐在最后一排,桌肚的手机微震,他漫不经心地拿出了一看,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而是立刻发了一条朋友圈:这英语谁爱学谁就学,反正我是学不了一点。
配图:凌乱的桌面上,深红色笔记本的一角。
那是古知今的英语笔记本。
发完朋友圈后,岑则之的眼神挑衅地盯着古知今的背影,注视她的动向,见她不到一会就抬起了头认真听讲,右手也拿起笔开始跟着老师划重点。
岑则之低下头一看,古知今给他的朋友圈点赞了,他眉毛一挑,看到那个红心,心里更气了,眼里快要冒出火来。
古知今平时不是最爱抓他学习的吗!!!
还点赞认同他?!!
这分明是在故意气他吧。
岑则之憋屈死了,闭着眼睛连做了三次深呼吸,心里告诉自己别气别气,同时在脑子里想着还有什么招数可以回怼古知今,让她也感受一下这难受的滋味。
坐在身旁的关镛拿着手机凑了上来,对比了一下朋友圈的配图和他桌面上的笔记本。
关镛眼里冒着光,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笔记本,问道,“这是古知今的笔记本吧。”
“能把ABC写成打印一样的字体,除了她还有谁这么变态。”
强得变态。
岑则之撇撇嘴,虽然心里对古知今感到不爽,但语气多少有点骄傲。
年级第一的笔记本不是最佳的提分秘籍是什么。
关镛眼馋地伸手去夺,“那你不看就借给我吧!”
手还没碰到笔记本,就被岑则之用力地拍开,他低声警告道,“别碰,手脏。”
关镛甩着被打得发红的手,嘴里不满地嘀咕,“干嘛呀,不是你自己不学的吗,还不让别人学,自私鬼!”
岑则之把笔记本宝贝似的放回了桌肚保管,轻嗤,“她是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有本事你去问她拿。”
关镛没趣地说道,“切,就你得瑟,谁不知道年级第一的笔记本从不外借,她傲得很,上次闻以笑着问她借来看一下,她连个理由都不找直接把人给拒了,生怕别人看了后超过她一样。”
听到前半句,岑则之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眉毛一挑,被关镛的话一言惊醒。
对呀!她的笔记本从不外借,可是偏偏借给了自己。
岑则之慵懒地背靠椅子,手指点着桌面,心情明显愉快了起来,对关镛夸道,“你这狗嘴里总算吐出了象牙。”
看向古知今的眼神都柔软了不少,另一只手揣着手机反思自己没有回复信息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关镛见他上一秒还沉着脸,下一秒就柔情蜜意的表情,一脸看傻子地看着他。
“怪不得你被古知今吃得死死的,就你那点心思也太容易猜了,拜托你藏着点吧,你这上赶着不要钱的狗样,谁想搭理你呀。”
岑则之被泼了一脸冷水,正打算回信息的手一顿,转念一想,关镛说得也挺有几分道理,自己干嘛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他把手机往桌肚一塞,决定要冷一下古知今,让她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而古知今看到他朋友圈的发言那一刻,示好已经到此为止,满心满眼想的是不能太惯着岑则之,让他得寸进尺。
这一天里,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下课后,古知今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径直出了教室门口,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岑则之。
岑则之在教室后翘着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直到古知今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不甘心地向狗头军师抱怨道,“她还真的不喊我一起回家!平时我不练球的时候,她下课后都会在前门站一会,等我跟上才一起回家,今天理都没有理我,关镛!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关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耐心劝道,“哥们,你得沉住气呀,你这咋咋呼呼的不就顺了她的意吗。”
“沉什么沉,这下都轮到她生气了。”
岑则之扔下一句,一手甩上书包,一手揣着笔记本,赶紧追了上去。
要知道,古知今可比他难哄多了。
关镛看着飞一般跑出去的身影,无语地摇头叹气,“欲擒故纵都不会,路漫漫其修远兮呀。”
两人同路,出了校门转个弯就回到旁边的社区里,岑则之走走停停,长腿乱挥一通,把沿路的树杈踢到草丛里,漫无目的地发泄着那点无人在意的恼火,眼睛时不时瞧向古知今的背影,期待对方向自己回眸。
先行一步的古知今明知道他就在身后,却也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相互较着劲。
岑则之越发沉不住气了,大步向前,一脚挡在了古知今的身前,眼里冒着火,努着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手中的本子向她一递。
古知今看着眼前的本子,眸色冷静,仰头问道,“看完了?”
岑则之硬邦邦地说道,“不学了。”
这句威胁对古知今来说不痛不痒,反正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的人又不是她。
她脸上不动声色把嘴边的“幼稚”憋了回去,一把接过本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行,学习是你自己的,你开心就好。”
说完古知今毫不犹豫地绕过岑则之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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