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件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从何先生拍板决断之后,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的了,从此以后两不相见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肖黎却死死咬住这件事情不放。
“他爹那狗性格我又不是没受过,浪荡了大半生,伤害了多少女人,说他风流都是给他脸上贴金了,”肖黎厉声说:“只能说此子类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先生,年轻人不教,是会酿成大祸的。他在别的地方如何,我尚且管不得到,但他今晚是在我肖家的产业里纠缠我的贵宾,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然日后这件事传了出去,我肖某人的威信何在?哪还有脸面为海城的大小姐、大少爷们筹建慈善舞会?”
哦吼!
老猎犬不听暗示,并拱了老绵羊一下。
话题主角之一的桑晏居然还有闲心去看何先生的反应。
毕竟从肖黎最开始的行为来看,桑晏觉得这位何先生的社会地位应该很高,某种程度上应该比肖黎更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肖黎直接硬刚了上去,不肯妥协。
这是图什么啊?
就为了图他肖家办慈善舞会的名声?但是他们不说出去,谁又能知道。
她刚一抬头,就对上来何先生看过来的目光,何先生似乎还微微愣怔了,像是没有预料到有人直视他。
这种感觉很像你一个人坐在河边钓鱼,慢悠悠、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河,看着小鱼儿游啊游,全方位看着小鱼儿扑腾翻越,直到一只小鱼儿突然跃出水面,两只鱼眼直勾勾地盯着你,鱼眼里还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桑晏:“……”
她尴尬症又犯了。
但是何先生只是最开始稍微愣了一下,还没一秒,转瞬即逝,既不震惊,也不谴责,恢复了往日一如既往的体面。
“女士,你是谁家的姑娘?”他问。
“桑家。”
海城姓桑的大户人家不多,何郡稍微听闻一点点的就是在社交名媛圈里颇具美名的桑诺,她家确实有一个小女儿,不过这个小女儿年初已经和施家的独子结婚了,他接过请柬去喝过喜酒,跟面前这位女士长得不太像。
“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女士应该是桑诺的大侄女。”肖黎出声提醒道。
桑晏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何郡顿了顿,“你父亲是桑允?”
乍从旁人嘴里听到父亲的名字,桑晏还是恍惚了一下,“是。”
“我和你父亲也算有相识,”何郡说:“他……”
何郡很微妙、体贴地改了改口,“他以前很喜欢来我庄园里钓鱼。我经常让他带小孩一块过来玩玩,他总是笑着笑着就说算了,下次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拎着鱼竿就跑过来了。”
姓何,又有一个能钓鱼的庄园,还跟父亲有点关系,社会地位隐约在肖黎之上,桑晏想她应该猜出这位“何先生”的身份了。
海城贵族里传承最久的家族,何家这一辈的当家人何郡。
海城人都说海城曾经还是何家先祖的封地。不过王谢之家难留,何家声望虽还在,但也远远不及当年了。
何郡在海城有一栋占地面积最大的庄园,据说那栋庄园的大门还是亚洲第一大,名声很响。不过比大门更闻名的是何郡在庄园里的“特权”,除了常规的钓鱼、高尔夫、赛马,还有不怎么常规的狩猎、射枪。
父亲能认识何郡,桑晏并不怎么意外。
毕竟父亲那会儿靠着爷爷祖上的余荫,在何郡那个圈子里说上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没有料到何郡会主动提起她们来。
桑晏的父亲母亲并不怎么喜欢这俩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天赋的普娃。
一家四口在餐桌上吃饭时,桑允有时会喊她们俩姐妹是寄生虫,有时是赵莀喊她们俩姐妹是没出息的废物。
桑晏每次都会和他们吵,她不会掀桌子摔碗筷,欺负一些死物,既窝囊又暴躁。
桑允开口的,她就对上桑允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桑允骂她是小寄生虫,她就骂桑允是老寄生虫,原封不动就把一个词加上了个“老的”原路奉还,一来一回,防守兼备,怼到桑允一口饭都没吃就气饱了,一摔筷子,狠狠瞪她一眼就窝回卧室去睡觉,扬言桑晏不跟他道歉,他就饿死自己不吃饭。
结果桑晏自己吃饱饭,睡了一个午觉,就美美地出门骑马去了。理都没理他一下。
最后还是阿姨重新做了一份给送过去,桑允躲着偷吃了。
桑晏觉得他可真会给阿姨添加额外工作,真麻烦。
如果是赵莀先开口的,也是如此,桑晏还是如法炮制,不过赵莀比桑允更聪明,她知道跟桑晏赌气没用,桑晏是个心狠意更狠的小孩。
每次桑晏怼得她小叶增生,她就出门拿着桑允的卡满大商场使劲刷,一口气刷爆一张,刷到气消了,回家看见桑晏、桑荷俩姐妹也稍微顺眼一点了,能安生个好一会儿。
不过,这种情况每到凌晨一点,就自动刷新,周而复始,几乎成为桑家每日必备例程。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桑荷的性情和桑晏却是完全不一样。
每次桑允、赵莀俩夫妻组合攻击的时候,要是桑晏还在,那火力全部都在她这里,桑荷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吃饭,吃饭主食,再来水果,最后配一点养生茶,可不惬意。
可要是桑晏偶尔不在家,桑荷就要上阵干活了。
桑允脸一冷,赵莀一骂人,桑荷就瞬间掉金豆子,简直是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蓄的泪,完全就是突如其来直接泄洪。
她哭还不是那种无语泪先流,默默垂泪的可怜包哭法,她是扯着嗓子,哭天嚎地,眼泪鼻涕哭满全脸,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哭到太爷爷太奶奶,太姥姥太爷爷,从桑允的祖宗十八代哭到赵莀的祖宗十八代。
哭声振天撼地,招得桑家所有阿姨、花工全都跑出来围观,年纪大的被桑荷哭出伤心事儿来,跟着一起抹泪,年纪小的都听不懂桑荷哭的花千腔,就依稀在海洋一般哭爹喊娘的哭泣里听见一口一个“太上老君”、“阿弥陀佛”、“我的老天命啊”、“佛祖”、“基督”、“释迦牟尼”啊!海内外,全球揽括。
桑允每次让她哭得脸色更冷,更黑了,“你,你,我真是要让你给气死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桑允对上桑荷,比桑晏更快落败,落败而逃又躲回卧室里。
而赵莀每次就要先扔下一句,“这破死小孩,我死了你都不能哭那么伤心!”
扔完就又开着跑车去爱马仕找阿sa配大十几万的货消消气。
不过,桑荷每次来这么一遭,阿姨、花工们可太开心了。
原本家里就暂时缺了一个人吃饭,加上被桑荷气跑了俩个成年人,桑荷一个人就是再怎么塞也吃不完全桌的菜。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留下好些没怎么下筷的,让阿姨、花工们挑些喜欢的,带回去吃。
这下子,不仅看到了一出传统的感染力饱满的哭戏,学到了哭戏百戏花里花气腔,最后还能饱餐一顿,别提多值了!
所以每次桑晏不在家,阿姨、花工们都在暗暗期待桑荷能和男女主人对上,火力全开!
回忆过去种种,争吵之中竟也有丝丝缕缕的温情。
桑晏想着想着,不自觉笑出声来。
何郡提起桑允,思及此,难免感怀,“你父亲生前是个好人,一辈子没遭过什么罪。”
他说着,就听见桑允的女儿发出一声轻笑。
何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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