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的音响震动传进里面来闷闷的，也让此时的气氛不至于过于压抑低沉。
金娜现在已经好很多，对上尼克深沉的眼神，她实话实说：“是我让人把她引过来的，我对她很好奇，就是想见见她。我也确实是让人吓唬一下她，但是绝对没恶意，我和戴文当时就在外面，他们在里面的时间很短，这一点这人类也该清楚，真要对她不利那点时间够干什么的，再说看也能看出来，她好得很，一根头发怕是都没少。”
尼克看看江绚，见她什么都没说，转头继续问金娜，这次他表情没那么严肃，明显带了点责备：“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不比今晚初次见面的江绚，金娜也算是尼克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尼克的眼中金娜性子娇蛮一直被戴文护着，他同时也清楚她的特殊体质，过去她的发情期迟迟不来，不正常到他们都习以为常，怎么突然又“正常”了？
说到这个，金娜下意识看向对面，对面的两人也都在看她，她目光先在少年身上停顿，再是他旁边的那个人。
知道仓库里发生了什么后金娜就格外安静，现在和那个人类对视，只是片刻她就偏过脑袋回答尼克：“没事，是个意外。”
看她说完又缩回了沙发里安静待着没了以往的咋呼劲，尼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想想她今天状态不好精神不振也说得过去。
现在最难的反而是他，一边是他刚刚有亏欠的新朋友，一边是小侄女一般的后辈，他这个首领也就这种时候最难做。
斟酌了片刻，尼克仔细着江绚的表情试图讲和。
“苏康小姐，今天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尽管没有让你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金娜违反了禁令将你引来这里确实是她的不对，作为她的首领我也有责任，在此我向你承诺，这类事情往后绝不会再发生，稍后我会让金娜向你道歉，另外我们这边会对你做出补偿，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说，我们尽力满足。”
这个处理已经相当客气，江绚本来就不在意这些，她甚至是有点遗憾地看着那个叫金娜的猫女，以为会有好玩的，谁知道竟然是这样幼稚而蹩脚的理由，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不必，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她这样倒是让几人再度看向她，谁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确实没话可说，江绚直接站起身：“告辞。”
戴文这次都没反应过来，后续也只是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捏了捏拳，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类，但至少，她的确对他们威胁不大。
她一走，那碍眼的猫族也跟着走，本来戴文没在意，直到他身边一轻。
他转头看着起身的金娜：“你做什么去？”
看看尼克和戴文，金娜乖巧得很：“我去道歉啊。”
之前本来还头疼怎么劝任性的金娜去低头道歉的尼克：“？”
金娜决定了要做什么八头牛都拉不回，看着她也消失在帘后，尼克和戴文都不认为她是真去道歉，忍着不甘，戴文坐在原地没动。
“那个人类太奇怪了。”
尼克浅喝了口咖啡，“去查查。”
——
“喂，你等等！”
江绚走得不快，她也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不过听到是女声她有些疑惑地停住脚步。
她的斜后方确实跟着少年，至于站在门口披了件外罩盖住脑袋的少女，她自然看得出对方对那个少年的在意，她正准备继续走，却见对方直接朝着她过来。
夏季燥热的晚上没有风，但是走动间还是带起了一小股空气，淡淡的玫瑰香气呼吸间已经入了心肺。
江绚其实早就觉得这猫族少女像朵玫瑰，馥郁又艳丽，现在瞧着她站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就更强了。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她率先开口。
金娜愣了下，随即弯唇：“喂，你真是领养他的那个人类？”
她和少年显然也是熟识，她往那边示意，少年脸都不抬，甚至还故意离她远了点。
江绚挑眉：“是又怎么样。”
“竟然真的是，我以为弄错了……”金娜皱眉，“可你不是alpha吗？”
“哦？我是吗。”江绚有些玩味地道。
金娜觉得她这话奇怪，但此刻靠得近了，她再细闻，真的没有再闻到那个味道。
浅淡的牛奶味依稀证明她Omega的身份，金娜却并不信，她笑了，很灿烂：“原来你和我一样啊。”
江绚看着她，不清楚她那个一样是哪里一样，听见她又问：“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知道她想听什么答案，江绚却故意不说话。
江绚不笑直勾勾盯着一个人时其实很瘆人，那双黑色瞳仁里仿佛盛着一泼死寂的湖，湖底深幽不知道藏着什么可怕怪物，她看着你明明没有情绪，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很难与她对视下去。
一个人灵魂里带的东西很难改变，哪怕换了个柔弱可欺的壳子。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真正与她对视过，就没人再把她与那个形容词联系在一起。
在这不算短时间的对视里，金娜却毫不害怕。
事实上金娜完全没有看清对面人的眼睛，她所看到的一直是那人眼底倒映出的她身后的绚烂霓虹。
她头一次发现身后店铺的彩灯是这么好看。
沉默中，是远处的少年动了。
他本来只想离金娜远一点，现在却觉得让她和江绚待在一起也不合适。
在他的记忆里，金娜一直都是个疯子，从认识她以后，可以说他如今居无定所的习性除了自身喜欢，也有她的一部分功劳。
今天又是她把江绚引到这里来，目的无非就是想他出来。
他实际上有心想借江绚来挡掉金娜的纠缠，然而临到关头又改变了主意，干脆什么都不说，过去抓住江绚的手腕就把她直接带走。
金娜没再追，她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有一点她倒是确定了，至少现在，他们两个还没什么关系。
离开这片范围后少年识趣地松开江绚，两人一路无话错开各走各的。
少年没在这时候提她不听自己话差点出事这茬，也就不用承对方是为自己而去涉险的情。
江绚自己当然更不在意，毕竟她本来就是找刺激去的。
少年哪怕是渐渐落到后面去她也没说什么，不管他去哪里，而她自顾自回去，直到回去开门时无意间回头才发现他原来还在。
大概是这一族的特性，江绚一路上都没察觉他的脚步声，现在她开了门，少年加快了步伐。
这还是他头一次从大门进入这座房子，他带上门，江绚就在卧室门口看着他。
“怎么。”
少年说出了一直在心里酝酿的话：“尼克当时确实没为你说话，但他一定是认为我能够保护好你才这样做，他的人品我是相信的。”
江绚神情毫无波动，她没有反驳少年的感情用事。尼克作为朋友对少年怎样他心里有一杆秤，那是他们之间的交情，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除开这一点，尼克他还是一个首领。有些话听听就好了，何况还是第一次见面，正是清楚这一点，她确实不觉得尼克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换做她，也一样会那么做。
“不必和我说这些，我确实没生气。”
少年经过上次已经察觉信任这个问题于她而言是一处逆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非要追着回来给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事实真是这样吗，他知道未必，他又不是尼克本人。
“说完了？还有别的事？”
少年猛地一噎，有些不高兴。
江绚眼看着他的眼睛变了颜色，由澄澈的蓝色转为深沉的金。
第一次清楚目睹这种变化，江绚心里讶异，少年已经含着气往小卧室走，嘴里嘟囔：“干嘛，没事了还想赶我？我还就睡这里不走了。”
他快步走进小卧室好像生怕江绚不让他在这住了，见小卧室里什么都没动悄悄松了口气。
过去确实在外面野了太久，那间屋子没动过所以都落了一层薄灰，江绚本来觉得没事情让他走再正常不过，谁知道他突然又转了性子要在这里住。
连气都生得莫名其妙，江绚懒得去琢磨他，在他带上门前把话说完：“那个鹿族兽人，你离他远点。”
少年一顿，看着她：“为什么？”
江绚瞥他一眼：“不要说他的敌意你感觉不到，你被管理处抓到少不得他在后面做手脚。”
当初街面上隐在人群中默默看戏的男人转头间兜帽露出了一角，哪怕他很快掩住了，有别于人类的怪异地方还是被江绚一眼看破。就像凶手总是喜欢回头来欣赏自己的“杰作”，闹市区还敢出现的兽人绝没有那么简单。
她在见到鹿男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了他，后续的种种她更是看在眼里。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没必要说太多。
她咔哒一下走进房间关上门，少年看着空旷走廊沉默无声。
他脸上没有惊讶意外，事实上他自己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戴文因为金娜的关系从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巴不得他死，明面上不行暗地里什么手段没用过，他过去处处防备，也就那一次着了道差点要了他的命……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比起这些，他更惊讶的是她的主动提醒。
明明跟她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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