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低着头，顶着一张张空白的脸！
这不是回家的公交车！
车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时已经凝固、失真，变成了漫天纷飞的、写满了乐谱和杂乱文字与公式的稿纸，它们疯狂地旋转、拍打着车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越鸣眼睁睁看着窗外的景色扭曲后又短暂地恢复，逐渐变成她熟悉的家楼下的街景，但公交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毫无留恋地、平稳地掠过了那个她本该下车的站台。
然后是下一个站，下下一个站。
到了她去过最远的、印象模糊的城南郊区，公交车开始机械地掉头，然后又重复。
她坐了一圈。
一圈。
又一圈。
终于，在这么多次毫无意义的、令人绝望的循环后，她彻底明白过来——这辆车根本不会停下。
那些站台如同布景板般掠过，站名模糊不清，停靠仅仅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装饰行为。
它只是在一条固定的线路上循环往复地行驶。
漫无目的地又一次回到原点。
比对着先前看到的景象，她惊异地发现，刚刚在眼前飞速略过的所有场景里，街道、楼房、店铺……没有一个人影，甚至连一只野猫、一只飞鸟都没有。
世界空荡得可怕。
空无一人的世界，像被遗弃的舞台。
校门口摇曳的灯光下，只有那些往日视作幻想产物的纸片人安安稳稳地停在原地，还保持着不可思议的清晰和“真实”。
她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一定是场过于逼真的噩梦吧？
由于我总是被人扔到一边，总是独自一人，所以才会如此恐惧。
只要醒来就好了。
总会醒来的。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还会有下一个梦，下下个梦，无穷无尽。
总有一个会……
……
这世间最恶毒的谎言，就是被精心挑选的部分真相。
这便是清醒。
而清醒带给我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沉默。
万籁俱寂。
公交车缓缓地、再一次地回到了起点——那个熟悉的校门口。
告别了气冲冲走回家的中也，太宰治仿佛若有所觉般努力探头，朝着公交车看来。
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的车窗，试图看清内部。
然后，他看到了同样低着头，独自坐在最后排阴影里的越鸣。
她的姿态和那些无面乘客如此相似，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让太宰心里本能地咯噔一下，感觉到了某种极其不妙的气息正在弥漫。
随后。
那个低垂着头的黑影缓缓抬起了手。
一切倒带。
……
嗯，只是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上午离开微机室的越鸣心里略带快意地想到。
此刻的微机室内。
教室屏幕上的画面堪称惨烈——各种安全软件、杀毒软件、管家插件挤满了工具栏和桌面角落，弹窗叠了一层又一层，系统运行速度慢如蜗牛。
信息管理处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老师：……她还是那么喜欢360。
不，不止360，还有金山毒霸、2345、火绒等等等等，简直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看着这熟悉的场面，那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关掉了几个最占资源的进程。屏幕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图像丢帧和残影。
他想起了一个业内的程序员笑话：当你看到图像出现丢帧或残影，说明系统出现了故障，此时应及时撤出，避免与系统一起被重置。
随后他叹了口气，因为这下真得手动处理——不如换台机子：
“您还是这么有活力呢。”
“不过……”
“为了您的梦境质量，暂且再安稳一段时间吧。”
因为这里是被认知为“现实”的世界，所以不可能出现任何超自然现象，即使某些投射的“模型”源自二次元，来了现实也得遵守现实的规矩。
不过，因为这里是“某人”的视角，所以一些“现实”也会出现一定的偏颇，甚至影响了对“现实”的感知。
比如被格外看重、反复提及的“校园晚会”。
实际上，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联谊活动而已，根本没那么重要。
只有在“她”的眼睛里很重要。
因为一次次错过机会，而这最后一次机会也即将消失了。
到了高三的时候连教学楼也不能下，只能留在教室里自习，听着下面一浪盖过一浪的歌声和欢呼，还有不时略过窗户的灯光。
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
而她，只能隔着窗户。
做一个可悲的、安静的、被遗忘的。
旁观者。
……
末班公交车缓缓停靠在了熟悉的家楼下对面的公交站牌前。
半夜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打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为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陈旧照片般的黄色调。
跳下公交车，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小跑着穿过寂静的马路，习惯性地朝楼下那家通常营业到很晚的烧烤摊眺望，一片漆黑。
“唉……关门了吗？”
她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落。
“这么晚放学啊？”值班的保安大叔从岗亭里探出头，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嗯，高二马上要高三了嘛。”她挤出一点笑容回答道。
飞快打完招呼后，她快步走向单元门，摁下电梯按钮，指示灯从红色变为绿色，金属门缓缓打开。
熟练地拧开家门，越鸣习惯性地对着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家扬起了大大的、略显夸张的笑脸，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我终于活着回来咯——！”
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没有人回应。
只有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沉默地转动了一下，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亮着，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又去打牌了吗……？算了，今天先睡觉吧。”
自言自语般嘟囔着，她转身放下沉重的书包，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洗手间，准备用冷水洗把脸，然后尽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祈祷能无梦地睡到天亮，准备迎接明天的课程。
【好想活在梦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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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I hope 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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