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平坦的路面上,阎清朝窗外看了许久才放下掀开车帘的手。
牛二的审讯实在令人措不及防,这件事耽搁了这么久却被阎侯轻松解决,亦在阎清的意料之中。阎侯做事雷厉风行,却总是在为阎清收拾烂摊子……阎清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拖后腿的。
但回想起牛二那一脸怂样,阎清心中畅快不已,实在是太解气了!
阎侯不知阎清在笑什么,便问:“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
阎清的笑容有所收敛:“……还没,就快了。”
事实上,阎清似乎忘了自己有什么公务。
良久,阎侯无奈道:“今晚用饭,你又想去翠堂?”
阎清毫不犹豫道:“我想去堂兄家!”
说起吃饭,阎清精神抖擞:“嫂嫂做的菜最好吃了。”
此时的阎清哪里像是知县?这分明是总想着去兄长家中蹭饭的少年郎。若不是因为这身官服还被阎清穿在身上,乌纱帽到底还是将他脸上的稚气遮盖了一些。
相比之下,阎侯才更像是一位手握权柄的地方官员。槐越县虽不大,但半边天都是由阎侯撑起来的。
阎侯问:“金财主你可认得?”
阎清点头,虽然他处理公务的经验不足,但槐越县中那些有脸面的人他都认识。金财主这人一天往县衙跑两回,他怎会不认识?
阎侯道:“他儿子被人打死的事你怎么没管?”
阎清如实答道:“这事我听说了,我向他家下发公文,官差来报却说他想把这事交予堂兄。”
阎清说完,想了想又道:“或许是因为我刚上任,执法不严,也没什么魄力......金财主一心想为儿子讨回公道,所以想找堂兄出面。”
阎清有些气馁。他又何尝不想做个让百姓称赞的知县?或许是他能力有限,总是不能如愿。
“不必伤怀。”
闻言,阎清抬头看向阎侯。
阎侯宽慰道:“万事由繁入简,由难到易。你刚上任经验不足,也是情有可原。但若因此止步不前,却是不能。”
阎清当即反思,便道:“若有下次,我下发公文时就再加上八个字:知县之职,责无旁贷。”
阎侯点头称赞:“不错。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阎清郑重道:“堂兄请说。”
阎侯看着阎清,神色认真:“不该拿的东西别拿,这是阎家的大忌。”
“堂兄放心,我必谨记于心。”
阎侯是阎清的堂兄,是阎清从小就崇拜的兄长,两人踏上仕途后,阎侯亦是阎清的引路人。
说完这些,阎侯便不再言语,路程还有很长,阎清觉得有些无聊,便调侃道:“堂兄,今天上午……你不太对劲啊。”
阎侯不解。
阎清嘻嘻一笑:“那时你审讯牛二,却为何一直盯着那小孩看?还留他吃饭......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小孩吗?莫非......莫非你想认他作干儿子?”
阎侯瞪了阎清一眼:“莫要胡言。”
夜幕袭来,月光如银霜,菜园处虫鸣未歇。
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停留在院门前,叩响了木门。
灯笼的光映出他满是皱纹的脸。
秦向祖开门后,才知门外站着的人是何保玉。何保玉听闻秦随愈转变心意,便特意来看望一番。
屋内,何保玉激动地抓着秦向祖的手,口中不停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何保玉激动的心情无法言喻,他只觉心愿已了,压在心头已久的巨石,轰然碎裂。秦随愈决定入学,不但他心生欣慰,保长那边也可以交差了。
只是,这入学之事有些麻烦。秦向祖家中钱财并不宽裕,学费能否承担尚且不知。且按理说,秦随愈早在三年前便该入学,如今拖延了这三年,学堂的学究不一定会同意秦随愈入学……但这些都是次要的,秦随愈有入学的意向,这才是最要紧的。
何保玉便在一旁与秦向祖商议入学之事。
他的话传入秦随愈耳中:“我之前托人去县城买了一套纸墨用具想送给小愈郎,想着他虽未入学,却可以在家中习字,但总是见不着人......明日我叫人送来,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听到这里,秦随愈便回了卧房。
烛盏点燃后,他坐上椅子,将书拿起。
秦随愈盯着书的封面,那个残缺不全的书名……
待他去学堂学了字,便可将这本书好好地读一遍。若是会写字了,就可以把封面上的书名补全。他想起了阎侯说的那些话……除了北幽律法之外,他还可以学到很多其他东西,多学一些总不会有坏处。
即使这个决定违背了他的初衷……
一阵风从槛窗外吹来,秦随愈觉得后背发凉。他望着桌上随着风摇摆不定的烛火,忽明忽暗……
秦随愈将槛窗合拢。
过了许久,柳春香推门而入。
她手中拿着一个粗麻布缝制的袋子,秦随愈认得,似乎每个去学堂念书的人都会准备这样的袋子,可以把书装在里面。
秦随愈看了一眼便道:“我不要这个。”
这种袋子真的很丑……几本书而已,并没有多重,秦随愈一只手都能拎着,用这种东西,简直是多此一举。
柳春香只是笑着:“你八岁那年我就把它做好了,一直放到现在,看上去还是新的。”
秦随愈道:“我不用。”
柳春香却不依:“学堂里人人都有,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咱们家能少了?”
秦随愈拗不过,只好点头。柳春香便把布包叠好放在一旁。
柳春香看向空荡荡的木桌,道:“明天你爹去村长家中把那些东西拿了来,这桌子也就不至于空着了。”
柳春香又道:“你只管好好读书,家里的活儿有你爹操心,这些活儿本来就不是你该干的。”
是啊……
入学之后,秦随愈或许就不能再上山放牛了,从前那个放牛娃,要开始提笔学认字了。
柳春香将手埋进了衣袖中,秦随愈见状,便宽慰道:“娘,放心吧。”
柳春香笑了笑:“傻小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随愈也微微笑了。
烛盏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房中只剩下秦随愈一人。
一片漆黑中,秦随愈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虫鸣入眠。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夜清静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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