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涩与锋芒

澜渊城的暗流,并未因谢杭的闭门不出而平息,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听涛阁小院内,谢杭结束了又一轮周天运转,缓缓睁开眼。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与人类一般无二的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化形至今不过月余,有时在夜深人静,她仍会恍惚觉得自己还是那只潜伏在铁骨藻下,凭着一身硬壳感知水流、躲避天敌的小河蟹。人类的思绪如此复杂,城池如此喧嚣,远不如河底的静谧来得直接。

“定海…传承…守护…” 这些词语太过沉重,她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其背后的深意。她只是本能地知道,要变强,要不被欺负,要活下去。那份远超同龄修士的沉静,与其说是心境超然,不如说是物种天性使然的警惕与一种初临陌生世界的、带着硬壳的自我保护。只是这层“硬壳”,如今已从有形化为无形,更深地融入了她的魂魄。

她起身,走到院中那方小水池边,看着水中倒影。青衣少女,面容尚带一丝未完全褪去的稚气,眉眼间却已凝练出不容忽视的坚毅。水中的鱼儿悠然摆尾,她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此刻现出原形,趴在水底是何等光景,随即又立刻将这念头驱散。做人,便要做得像个样子。这是她对自己最简单,也最固执的要求。

几道明显不善的气息,如同水中的污浊,再次从小院外围扫过,带着探究与觊觎。谢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被扰了清净的蟹,下意识想找个石缝钻进去,但终究只是握了握拳,将那份源自本能的、对窥视的烦躁压下。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她决定主动去了解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并非要去挑衅,只是想看清楚,哪些是能够“沟通”的,哪些是必须用钳子“清理”的。这是一种属于螃蟹的、直白而有效的生存逻辑。

再次来到万卷楼,她没有去执事堂,而是走向了专门出售情报和杂闻的偏厅。这里人员混杂,三教九流皆有,是获取非官方信息的好地方。

她依旧是一身青衣,气息收敛,但那份独特的、仿佛与周遭水流(人流)自然契合的沉静气质,还是引来了一些注意。尤其是当她走到一个专门售卖周边区域妖兽、地理志异书籍的摊位前时,那摊主,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炼气期老者,眼睛顿时一亮。

“这位前辈,可是需要些沉星河湾的秘闻图志?小店应有尽有!”老者热情招呼,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她腰间那个普通的储物袋和看似朴素的青衣上转了一圈。

谢杭没有理会他的推销,目光落在了一枚记载着“澜渊城近期势力动向简析”的玉简上。“这个,多少灵石?”她开口,声音清冷。

老者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中品灵石,概不还价。”

这个价格明显偏高。谢杭看了他一眼,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取出灵石递过去。她并不擅长,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舌。若是以前,直接用钳子夹过来看看便是……

老者没想到她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地接过灵石,将玉简递上,压低声音道:“前辈爽快!看前辈面生,想必是新来澜渊城不久吧?最近城里可不太平,尤其是像前辈这样……嗯,独行的年轻才俊,可要小心些。”

谢杭接过玉简,神识一扫,里面果然记录了一些百川阁与赤霞宗的关系,以及最近一些陌生面孔在城中活动的模糊信息,虽不详尽,但也印证了凌无尘的说法。

“小心什么?”她顺着话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过于清澈的眸子看着对方,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修为和年纪应有的、近乎纯粹的探究。

老者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干笑两声:“这个……嘿嘿,无非是些争抢资源、打压异己的老套把戏。前辈修为不凡,自然无惧,但还是提防些好,提防些好。”他含糊其辞,显然不敢明说。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前几日在黑水涧大显身手的谢道友吗?真是巧啊。”

谢杭转头,只见三名修士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手持折扇、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修为在筑基中期,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贪婪。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皆是筑基初期,神色倨傲。

那摊主老者一见来人,脸色微变,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华服公子“唰”地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打着手心,目光在谢杭身上逡巡,尤其是在她那张尚带稚气却冷若冰霜的脸上停留片刻,笑道:“听说谢道友独力击溃了筑基后期的赤袍散修?真是人不可貌相。本公子乃赤霞宗内门弟子赵铭,最喜结交青年才俊。不知谢道友可有兴趣加入我赤霞宗?条件嘛,好商量。”

又是招揽,但与百川阁钱管事的圆滑不同,这赵铭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谢杭看着他那张写满“我背景很硬”的脸,心中莫名想起河湾里一种特别喜欢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虾。颜色鲜艳,壳却软得很。她摇了摇头,干脆利落:“没兴趣。”

赵铭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没想到对方拒绝得如此不留情面。“谢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在这澜渊城,多一个朋友,尤其是多一个像赤霞宗这样的朋友,总归是好事。”他语气加重,带着明显的威胁,“否则,孤身一人,难免会遇到些……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谢杭想起了那些窥视的目光,以及被眼前之人同类骚扰的厌烦。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直视赵铭,非常认真地反问了一句:

“你在威胁我吗?”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挑衅,就像在确认“今天是不是下雨了”一样自然。这种纯粹的反应,反而让习惯了他人在赤霞宗名头前或恭维或畏惧的赵铭,一时语塞,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胸口。

他脸色沉了下来:“是又如何?别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随从会意,猛地踏前一步,筑基初期的灵压混合着一股炽热气浪,直接向谢杭压迫而来,试图给她一个下马威!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摊主老者更是缩了缩脖子。

然而,那足以让寻常筑基初期修士气息紊乱的灵压,撞在谢杭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只是周身那沉静如水的青衣,仿佛无风自动,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青金色流光。

她依旧看着赵铭,仿佛刚才那挑衅的灵压只是拂面清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本能的疑惑:

“你的随从,好像……不太行。”

“噗——”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赵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身边的随从更是又惊又怒。

“你找死!”那出手的随从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这是在万卷楼内,手中火光一闪,就欲动手!

“住手!”

一声冷喝传来,一道灰衣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谢杭身侧,正是凌无尘。他目光如剑,扫过赵铭三人,筑基后期的剑修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瞬间将对方三人的气焰压了下去。

“赵铭,万卷楼内,何时轮到你赤霞宗放肆了?”凌无尘声音冰冷。

赵铭显然认得凌无尘,更忌惮他背后的砺剑峰,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强压下怒火,狠狠瞪了谢杭一眼:“好!很好!谢杭,凌无尘,我们走着瞧!”说罢,带着两名随从,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

凌无尘这才转向谢杭,看着她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他低声道:“你啊……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赤霞宗的人,向来睚眦必报。”

谢杭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并没想故意激怒对方,只是陈述了她感知到的事实——那个随从的灵压,确实很弱。她看向凌无尘,认真地道:“他说要给我找麻烦。”

凌无尘看着她那副“他先惹我”的认真模样,再结合她之前一拳打爆碧水麒麟的彪悍,忽然觉得这位谢道友的心性,或许并非他最初所想的那般深不可测,反而有种……近乎天然的纯粹与直接,只是这纯粹包裹在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硬壳之下。

“无妨,”凌无尘笑了笑,眼神锐利,“兵来将挡,水来……嗯,道友自可土掩。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谢杭点了点头,跟着凌无尘离开了万卷楼。

身后,那些目睹了全程的修士们,看向那青衣少女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深深的忌惮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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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天
连载中Cressida枣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