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一个比这个更新的笔记本开始发呆。这个时代纸质的书籍和本子一样珍贵。我找到一把铅笔,勉强还能写字。旁边的他看了我很久,终于笑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笑,我敢打赌他在嘲笑我。
“你会写字吗?”我问。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才摇摇头:“没有。”
我们彼此都不说话,他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小沙丘。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写我的字。很安静,他突然问:“你看过海吗?”
我:“没有,现在很难看见海了。”
自从沙漠年代过后,很少人能再一次看到海了。就算是湖也有一些干涸,他们搬到了内陆去,那里就变成了荒原。高大的建筑物已经失去光彩,他们被植物覆盖着,一层又一层。一切都灰蒙蒙的,文明重新回到了两千多年前。
他平静说道:“我的母亲她曾经看过,后来她死了。”
她死了,他说的很轻松像“她走啦”“我出门了。”一样简单。我这一刻竟觉得我们有点同病相怜,我的目光投向他。相处了几天下来,我们就像普普通通的朋友一样。该说的时候说,不说话的时候自己干自己的。
我淡然回道:“我也是。”
他拿起我放在地上的笔记本,写下几个字后递到我面前。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我想不到他会这样做。映入眼帘的是清秀干净的字,不像他的人。
他指指本子上的两个字,声线冷淡。“我叫顾浔。”
“顾……浔?”我念着他的名字,抬眼间向他看去,但在对上眼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转移话题。
这名字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以及他当时的表情。我也急忙写下我的名字递给他。“我的名字……时未。”
莫名其妙告诉一个陌生人我的名字,某种意义上我的名字。研究院的孩子们从小就没有姓名,陪伴他们一生的是一串代码。孩子们总是会安静又叛逆的偷偷小聚,他们互相给对方取名字,偷偷叫对方。我的名字也是他们取的,他们拉着我的手。坐在地上,凳子上,想破脑袋给我取一个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的名字。
我从来不参与他们的小活动,偶尔告诫他们自己会报告给老师。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一次夜晚,他们把我偷偷放了出来,说是带我去看星星。我很惊喜又或是担忧,还是跟他们走了。
那里是研究院的天台,唯一没有被锁的地方。我们八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他们小声讨论明天的午餐,今天的课程,还有未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要取什么名字好呢。”一个女孩提议,所有人看向我。
我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我不认为在私底下偷偷取名字是一件好事情。”
一个男孩“啊”了一声,好奇挤了过来。“你难道想一辈子被人叫无聊的代码吗?真是糟糕!”他们不听我说自顾自的讨论起来,我根本插不上话。
突然他们吵闹起来,有女孩站出来。
“噢,时未!时未!时未不错吧!这个名字我想了很久!”女孩激动得说。
“时未?”我跟着念了一遍,后来这就是我的名字了。没有过多的思考也没有丰富的含义,不是大人取的,是一些我不熟悉的人。
我被院长看好,长大的环境也跟他们不一样。我被灌输的知识与思想也和他们不同,有人会避开我,有人示我不是正常人。到现在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介意我,给我取一个名字。
我清楚的记得,直到现在。
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女孩,笑着说:“时未比我们都聪明,他一定会活下去的,带着我们的未来活下去。”,
他们又是哪里无条件相信我会带着他们的未来活下去呢?但这的确也是事实,在后面的一场实验中能力不足的孩子要么被送到福利院,要么被接受更残酷的实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就这样平静的看着他们,走了。从我的世界路过,却留下脚印。
或许这些唯一的脚印也会被暴雨冲刷走。
现在我正带着他们的未来走向终结,未来现在横死荒野被枪毙被带回去一次次的实验。
【我不想死】
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种愿望,母亲对我说。“就这样保持下去,你不需要太多情绪思考,你就活的比谁都久。”
我看着顾浔,他年纪和我差不多。他是人类的孩子,和我不一样。“顾浔,你要去哪里?”
顾浔:“……回到家园去,我的妹妹还在那里等我。”
那活着的意义到底又是什么?我清楚感到那时我很失落,在听完顾浔的话后我发起呆。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妹妹。
在这个时代有家人,有朋友,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群人了。
顾浔问我:“你要去哪?”
写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思考了很久总不能回去,只好告诉他,我要去的地方很远,我也不清楚他在哪里。
我偷偷看过母亲的书籍,她有各式各样的藏书最喜欢的是风景录。书里记载几百年前的风景,书里面的照片是灰色。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那里多地方,世界比我想的还大。
“我要去母亲的故乡……”
顾浔不再说什么,没有人说话空气静悄悄。他的声音很好听,如果他多问一点就好了。我仅仅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很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跟着顾浔,他带着我。我看了他的地图,凭着印象指着最南边的边界线说:“在这里,她经常提起。”
他原本没有表情,看一眼地图才有点惊讶。最后点点头,我打听了很久才出他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事情。
他来自南方的地下城,工作不知,身份不知,据我所知地下城一般是有特殊身份的人才可以入住的。地上和地下都差不多,但地上还是更危险一点。
他直接否定了我,并且说自己并不是特殊人员。
他要往他的基地回去,我们顺路。我能看起来他是觉得我多余一点,但好在我不说话,手脚也很勤快。今天的日记到此为止吧,被他发现就不好了。
希望明天旅途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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