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叶七所料,在左府不能惊动的情况下,陆南风和陆离还是静悄悄的差点将整个都城翻一遍,他们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无风谷,无咎峰,所有还在京城周围的人都在一夜之间被他们召集起来。
所有人将京城内外悄无声息的翻了一遍,除了知道叶七和罗秀乘马车出了城,可是出城以后一辆马车不知为何变成了两辆,三辆……每辆车都去向不同的方向,没有人能查到叶七究竟在哪辆马车上。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心思……
当然这些事都在左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陆南风和陆离很有默契的尽量不让左家人察觉,左家现在态度不明,陆南风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让他们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另外就是重楼和紫苏两个小的,自从遇见叶七紫苏多少培养出些许孩子心性,偶尔调皮撒娇,仗着四周围都是大人宠爱着,陆南风怕他知道了会哭闹,他实在没把握安抚好一个孩子的情绪。
这些时日的相处,紫苏虽一直跟在重楼身边,但每日都还是要看见叶七玩一会儿讲讲闲话这才能高兴乖巧,偏那日后叶七就一直没回过左府,起初重楼还带着他去给左老夫问安,在那里带上一会儿,一老一小说说闹闹,紫苏到也没有那么想起不见叶七的事儿。
可终究时间一长就糊弄不过去,这两日尤其厉害,紫苏一睁眼就要找叶七,问题是叶七丢了,陆南风和陆离都找不到,重楼实在没办法只能哄着他说带他出去玩。
这不,刚出了侧门就遇到了一个小乞丐,一走一过撞了个满怀。
紫苏最近壮实不少,但终究是个年纪小,那小乞丐看着虽瘦弱,力气却不小,这一撞两人都摔在地上,重楼赶紧去扶紫苏,一回头看见小乞丐已经溜了。
重楼虽然心里生气但也没太在意,他一手扶着紫苏,一手去拍他身上沾的灰,谁知正这时候紫苏却摊开手心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他眼前。
“这是什么?”重楼有些不太明白小家伙的意思。
“不知道,”紫苏摇头,随即伸手朝那个小乞丐消失的方向一指,道,“是刚才那个小哥哥给我的。”
几乎是紫苏话音刚落的同时重楼就伸手将他抬起的手臂收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能被人看见,“紫苏乖,刚才的事儿不许跟别人说,知道么。”
“南风哥哥也不行吗?”紫苏忽闪着大眼睛问,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
“嗯,不能说。”
“陆离哥哥也不能说吗?”
“嗯,无论谁问都不要说,这是我和你两个人的秘密,知道嘛。”重楼伸手捏起紫苏手心里的纸团,“走吧,哥哥带你去买糖葫芦。”
重楼将纸团捏在手里站起身。
要论远近亲疏,紫苏当然是跟他更亲,只不过在重楼说要买糖葫芦的时候紫苏筋了筋鼻子,有些不高兴的说,“你答应带我去叶七姐姐的。”
“哦,对,带你去找叶七姐姐,”重楼敷衍道。
白天带着小朋友在城里转,之前陆南风特意叮嘱过不让他随意出左府,更不要随意去人多嘈杂的地方,虽然陆南风叮嘱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但重楼隐约也猜到一些,这几天白天都见不到陆南风和陆离的人影,而王府里的人似乎也都奇奇怪怪的。
重楼是从小在逆境里长大,很多事他学会了看而不言,所以表面上他进进出出与平常无异,除了照顾紫苏他对身边所有人的是都没兴趣,不闻不问,偶尔去找陆南风也是因为身上没钱了,就比如今天。
重楼站在陆南风的院子里等他回来,已经是深冬时节,腊月里的天气,院子里没什么生机,几棵四季常青的树也都在寒风里没什么精神。
不过重楼也不是个懂得赏风弄月的人,从小到大他受到的社会教育都是如何活着,后来遇到叶七,算是有机会认识几个字,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
“你在这儿干嘛?”陆南风回来的就看见重楼站在院子里发呆,单纯就是少年人那种放空的发呆,而并非实在想什么。
“我没钱了。”重楼说,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陆南风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每次他来也都是为了拿些钱,只是这次……陆南风一边掏钱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重楼。
一眼看过去,陆南风发现重楼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对,伸进钱袋的手指又拿了回来,“我这里也没银子了,你等我一下,我进去给你拿。”
陆南风越过重楼朝自己的屋子里走,三两步推开房门就进了卧房,重楼也不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跟在陆南风身后走了两步,最后在他的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一个人在屋里,一个人站在门口,屋里没点灯反而还是院子外面亮一些。
陆南风虽然嘴上说着回屋里找钱,不过他进到了屋里的阴影处便是一个转身,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重楼就挡着外面的光站在门口。
“……”陆南风皱眉,他不知道重楼是什么意思。
重楼脸上依旧是刚刚那般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他只是在身前摊开自己的手,露出手里的那个小纸球,然后将声音压的极低,低到只有他和陆南风才能听见,“这是早上有人塞在紫苏手里的东西,我觉得可能是她的消息,就拿回来了。”
她?陆南风下意识的皱眉,随即他将手伸过去,平静无波的开口对重楼道,“这里是三钱银子,这几日我们都有些忙,可能不太能顾上你们,若是钱花完了,来找我,或是去找陆离,都行。”
放下银子的同时陆南风顺便将重楼手心里的纸球攥在了手里,“照顾好紫苏,还有自己,没事儿尽量别出去。”
“她……”想问叶七是不是出事了,话到嘴边,重楼也不知怎么想的,生生的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陆南风,道,“这几天也不知叶七去哪儿了,紫苏一直吵着要找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今天带他去找大白玩了一天,累死我了。”
这话听着像是抱怨,不过陆南风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实在很想伸手抹一把脸,生生忍住了,“她,她跟你秀儿姐去了别的地方,估计……要过段日子才能回来。”
待到重楼走了,陆南风就着暗淡的夜色无力的跌坐在床边,外面的光很淡,借着这暗淡的月光陆南风摊开手掌看着那个纸团,良久,他将手里的纸团慢慢展平,纸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细小的字。
等到看清,陆南风的心猛的紧缩了一下,那是叶七的字,她说这一世不会有人跟她写出一样的字,那时候他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慢慢他好像又明白些。
记得还是来京城的路上,有一日叶七心情似乎格外好,她捻着描眉的炭笔一笔一划的教他习字,那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写的每一个字都和他认识的不太一样。
那时候她还玩笑着说,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世上不会再有人这么写字。
果然,陆南风翻来覆去的看着纸团上的那几个小字,大概真的不会再有谁能写出这么丑的字,“平安,勿念。”
翻来覆去,喃喃的,许久陆南风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弧度,虽然心中仍旧觉得无奈,但……她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
*
人生总有千百万种设定,不同的人,不同的轨迹,不同的相遇和离别……
陆南风不知道这算不是叶七说的矫情,她在的时候总说,人要现实一点,能留住的便好好的珍惜着,若有一日散了,至少也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她还说,人生,无论过成什么样都会有遗憾,所以千万别回头,千万别去想自己曾经都错过了什么……但陆南风这段日子就是会忍不住想,想自己若是不与她深交,想自己若还是独来独往心中只存着血海深仇的恨……如果是那样,自己这些夜不能寐寝食不安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许多一点。
恨只需要全力以赴,而在意却是无可奈何……抬手将一杯酒送进嘴里,辛辣卷着苦涩,陆南风无奈的笑着摇头,曾经,他家仇压在心底喘不过气的时候都不曾借酒消愁,可眼下,若不喝上两杯他竟只能睁着双眼到天亮。
“怎么,又一个人喝闷酒。”
陆辰光出现的无声无息,他绕过半张桌子在陆南风对面找了个凳子坐下,“你这样,她看见不担心?”
“会吧。”陆南风的声音闷闷的。可她现在看不见,她现在人都不知道在何处,“师兄,我……”
“算了,”陆辰光挥挥手给自己也找了个杯子倒了杯酒,“师弟,说句老实话,看你这样,我这心里真是既难受又高兴。”
既难受又高兴?陆南风不解的看着陆辰光,他师兄这是没喝就醉了?
看见陆南风眼神中的疑惑,陆辰光无奈的笑了一下,“你知道以前你在山上什么样吗?客客气气,冷冷清清,我们几个师兄没事儿的时候凑在一起都猜,你这人大概从来就不会笑,也从来都不会在意谁,情绪这种东西在你心里大概就是没有。那时候我们隐约的觉得,你身上可能有什么事儿,可我们也猜,你说,什么样的事儿能让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活的跟……跟,跟个木桩子似得。”
听陆辰光这话陆南风难得笑了一笑,他无所谓道,“是嘛,我一直以为……”
他的话让陆辰光又是一挥手就给打断了,“不重要,那都不重要。你知道嘛,我们几个师兄看见你现在这样有血有肉的活着其实挺高兴,真的,南风,虽然你从小就跟我们不亲近,但我们一直都把你当亲人,家里人。当然,其实我们也不希望看见你难受,但你心里能有一个在乎人,真的挺好。真的!”
陆辰光再一次强调,“心里有个在乎人,至少说明你还愿意去感受这人世间的温暖,挺好,真的挺好……师傅不是也说了,能感受到温暖才是一个人好好活着的证据,对吧。”
是这样吗?人世间的温暖,什么是人世间的温暖……陆南风眼前闪过叶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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