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陆宰相也出来,见到众人在,寒暄几句。
他与夫人一般年纪,如今四十有五。陆宰相其人,名朝章,字明道,眉眼有些异域的深邃,睫浓目彰,但因鼻唇温润,而显得面容宽厚。
昨晚上被拍了一脸的状纸,这会儿对着陆美这个招事之徒,陆朝章不由仗着体格摸摸小儿脑袋,拿宰相脸硬摆出眉头深锁的样子,数落他:“你说说你,比武打架你不行,翻墙爬树头一名。打架欠火候,做不得武将,也罢,能翻墙爬树那就做个阵前斥候吧,你又眼力不行,你母亲说你认错什么人?这眼力,就是采花翻窗,都是要摸错院子的呀。啊,看到个漂亮姑娘,摸过去,发现是个……”
“说摸哪个姑娘院子呢?”陆真啪一下打断他误人子弟的胡沁。
“是是是,不得摸不得摸,不能做这样的事。”陆朝章及时拐弯,又强行延续方才的话题:“小美啊,斥候武将不好做,那么撰文秉笔这边,啊,啊,”他想到小儿子著名的诗力,啊了几声,自己往下探讨,“那么知事理政的事有没有兴致?小美要不要上进一下下试试呀?”
说到后面,那最初假蹙的眉头早不知不觉松平解锁,随笑一抬一抬,露出拐子般引诱下套的脸。
陆美往后一缩,半个身子躲到苏云卿身后,歪出来半个,推拒道:“爹啊,咱们家还能再出个宰相吗。
“宰相又不是咱家世袭独占的,不仅不世袭,还得避嫌,既如此,还费心那眉眼官司做什么。”
苏云卿在他前面默默点头:道理竟然很通顺。
陆朝章闻言捋须,想了想道:“也是,升职无望的事,小美不去。”
陆真看不下去,伸手越人一拍小儿子:“你几时知道过避嫌,天下最闹腾的就是你了。”
陆美装作吃痛的样子,嗷一声叫,跳开又跳回。他歪了歪头,突来一句,问说:“阿娘,十多年前咱们家没有轮上从龙之功吧?”
他母亲奇道:“问这个做什么,她登基我是一点不插手的。”
“是吧。”陆美确定答案,十分放心,抚了抚胸,“所以我家没有什么封无可封的危困局面,闹腾就闹腾些吧,我不用怕太受宠呀。”
嗬,苏云卿在一旁侧目,道理竟然还是很通。
几人用过早饭,陆真携陆美出门,看一眼宰相,陆宰相知机,还是道:“我不去,夫人这个,我如果去了,反倒被人说以官级压人。”
陆真挑挑眉,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也不多说,自去办事。
陆朝章坐在饭堂里:有点儿慌。回头看看苏云卿,找补道:“诶你也没去么。”
苏云卿大方回道:“我与母亲约了应卯后去。”
陆朝章:……
一时不知是应当感叹被这大队人马弃下的慌张,还是感叹大儿居然还有点卯的行程,再感叹大儿居然只有点卯的行程,那宰相不也有应付公事的行程么,失策失策。
说来,卯时不将将要过了么儿。
那边陆真出门,边走边与陆美闲聊:“我昨天看欢月坊有个楼里排了新戏,讲的是大家闺秀与穷书生……”
陆美诧异道:“这样老套的戏码他们还上?那书生多半是骗人家的财色。”他摆摆手,“什么庙里相会厢房私约,嫌贫爱富高中状元的。”
他母亲一脸爱怜地看他,就是这道理。
宋有狙公,举一反三。我儿竟不如猴也。
几人到欢月坊,接上茅姬,谢过故人。
那严琴师摇着折扇,扇面上糊一团清风,端得是形态风流。他着弟子陪着茅姬,自己站在陆真面前,抬头看她那杆长枪。
“真是久不见它了。”
陆真将枪往他面前一递,甚慷慨道:“借你捧一会儿?”
琴师笑拍开她手,又露出眼馋的神色:“我哪里配摸它,这可是有来历的御赐之物。”
说得陆真无奈:“好好。你去么?”
陪她站着顺手替她打打扇的人摇摇头,说:“我便不去了。”他另只手碰了碰颊上那片遮颜,露出的一半粉面却温柔低垂,摆出副不堪之情态,“难看,给你丢脸。”
陆真虽知道他又故作此状,逗引人垂怜,仍不由轻笑,软声道:“又混说,也罢,”她将长枪抛给陆美,自己揽过小歌姬,同故人告辞,“还以为你爱去看戏,那我们便先走了。”
执扇人挥了挥手,抬起头眉目疏朗,青衫广袖目送她。
这边陆美捧着枪,与歌姬四目相对,见她面上几分尴尬踟蹰,毫无芥蒂的小公子先笑笑问好。
“茅姑娘。”
“陆公子。”
陆小公子将枪换到一手,替她接过行李放上车架,后面自有随从帮手,扶着众人分车出发。
三司六部集中在内城左近,在四汇交通处设衙,一来便宜官员到宫中上值,二来许多地方升入京中的官员并未能在内城置产,而是在南城北府赁居,日日穿街走坊上衙需行许多路。再有黎民黔首寻官办事,虽一般是去京兆府,但也有要事直达六部副衙的,譬如大案直通刑部,赋税举告直报户部,如今的京兆尹不过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遇到什么,他自己反要去寻直管官员说项。
故而虽然豪强宰邸近宫城,这些衙门却是离闹市民居并不很远。
衙门聚集处,街景屋舍亦算俨然,靠近官衙也设店铺,也有绿荫、水池,池是人工开挖的小池,上架浮桥,临桥也有小商街,做些饮食生意,立遮阳桐油大伞,摆条凳八仙方桌,也供四周衙门差役下值后消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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