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是老师耶,怎么会失约呢?

钟戎安不服老,即便早已经退役,梦里还是会听见军营号声。

他蹭的爬起来,时钟准时停在九点整,身体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军队啊,他流在骨血中的爱,都留在了祖国的大海,他的战友、他的枪、他的爱人。

“又睡不安稳了?”钟梓虹给老头子掖了下被角,关切地问。

“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去,我不要你伺候。”钟戎安左眼上绑着纱带,隐隐作痛,右眼瞧着女儿,“晚饭吃了没有?”

“真吃了,我就给你擦擦汗。”

“吃了快回家睡觉,我有手有脚的,要你在这儿碍事?”钟戎安语气直白,有些白了的头发也翘起来,透着股子倔。

钟梓虹无奈地笑笑,这还早着呢,死倔驴又赶我。别人家巴不得子女天天守在床前呢,自己家倒好,一点儿粘性都没有。

“我就爱在这待着,和小袁护士聊聊天,又不理你。”

小袁护士正在给钟戎安换点滴,闻言,欣然附和:“是啊,钟姐就为了和我聊聊家常,可不是为了你。”

钟戎安不做声,女儿家实在是喜欢聊天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体己话说。“你妈就没你这么黏糊,啰啰嗦嗦。”

“是,我赶不上我妈的半根毫毛,你满意了吧?”

钟戎安笑了一声,没有否认,亡妻晏宜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陆战队出了名的一枝花,还是神枪手,她往那一架枪,姿态谁能比得过?

年轻时两人通过选拔,都参加了“蛟龙突击队”的训练,缘分使然,才得以成家,最终变成一家三口。

钟戎安心里恨,那海贼多么狡猾,落水前还抛了个手榴弹。妻子危急关头推了自己一把,才残存自己这条命,活到现在,居然成了一把废弃的老骨头。

一辈子给了祖国的海啊,还未来得及仔细咂摸夫妻之间的爱情,总是匆匆忙忙的见面,匆匆忙忙地各自执行任务,一转眼孩子也有了些许她妈当年的模样了。

“你的眉眼最像她,笑起来都是弯的,不笑又瞧着凶,她瞪一眼啊,新兵蛋子的胆都能被吓破。”钟戎安回忆起第一次见面,自己被瞪急眼的傻样,笑得喘气。

钟梓虹记得,母亲做教官的时候,留下的一张照片。那眼睛,透着一股凌冽,像一把刺刀,能直直的刺入人心里似得。

“别说兵蛋子了,她瞪我一眼,我也吓的半宿睡不着。”

初一还是初二的时候,母亲有段时间休假,回家检查自己的作业本,自己马虎,有个地方少了半个括号,被盯着改正,可吓人。

“自己的事自己却做不好,别人当然会说。”钟戎安理所当然地讲,“上了战场,你出了点差错,都可能是致命的,甚至连累别人。”

“我知道。”钟梓虹叹气,家里的独立教育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钟戎安上一次见女儿,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

他看着钟梓虹自己收拾行李箱,默默帮忙提几个大包,一路送至南阳站。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之后的路你自己走。”钟梓虹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上了车,没有回头。

他直挺挺地站着,好似在军营站岗一般,看着女儿远去,“宜红,咱们的女儿走上自己的路了,她的这条路通向哪里呢?”

你的一生献给了炙热的五星红旗,我的一生献给了蔚蓝的祖国边疆。那梓虹呢?希望她能走向五彩斑斓的未来啊。宜红啊,我会护着她,你也在天上看着她呢,对吧?

姚元敲了门走进来,今晚他值班,查病房。

钟戎安憋着气自己坐起来,“姚医生来了啊,你去去去,别在这挡着。”等会要换纱带,还要查看身上的伤口,怎么能让女儿看见呢。

钟梓虹晓得自己家这老倔驴的脾气,连声应着,和姚元对了个眼神,出了房门等候。

术后恢复的不错,眼睛里的异物早被及时取出,就是看着吓人,整个眼好似肿了似的,还泛着青紫。

“很好。”姚元笑呵呵地填写着信息,按照惯例问着些许情况。“钟先生,最近眼睛还疼么?”

钟戎安道:“这点伤和我当年受过的伤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不疼,我反正没什么感觉。”

“眼睛能睁开吗?”

“现在还不太行,发不了什么力气。”

姚元的笔沙沙地写,尽是些医生自己才看得懂的鬼画符。

“最近饮食怎么样,睡得好不好?”

钟戎安想了想,认真回答:“吃的一般,你们不让我吃辣,那青菜白粥的,一点滋味都没有。”

“哈哈,忍一忍,等过了这段时间消肿了,你伤口不发炎了,就能吃辣了。睡觉呢?”

钟戎安认真地说:“也还行,我还总梦见我媳妇,她估计是想我了嘞。”

姚元顿了顿,朗声打趣:“怕是嫌你不爱惜身体吧。”

钟戎安得意一笑,“那可不是嫌。”

听护士说过这位病人的故事,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铁骨铮铮上过战场的硬汉。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真是多,还在海战里失去了妻子,实在是可惜啊。

姚元一下子也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了,现在这个点,她们估计已经洗漱了。

他换了个话题:“您就应该多保重自己的身体,不替自己想,也要为您女儿想想啊,我也是有女儿的人,总得看到女儿嫁人才好。”

钟戎安稳稳坐着,姚元帮他重新包扎。“我知道,我这回是见着流氓欺负人了,不出手不行啊,要不是我身上落了伤,那几个孙子根本不可能伤我一根毫毛。”

姚元忙不迭点头,这老哥一个人可是干翻了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啊。

“至于她的婚事,那是她私事。”钟戎安忍着眼睛的刺痛,“她要嫁便嫁,要娶便娶,我只负责护着她。”

“在南阳啊,娶有点难,但我看您女儿这条件,嫁是一点问题没有。”

姚元收了工具,整个人也松了下来,这是今晚要查的最后一床病人,没什么大碍。

“哈,那是。”钟戎安得意地说,“我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少招王八羔子。”

他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明晃晃地摆了满满的果篮和各色的花。其中有不少就是听说她从外地回来了,一些媒婆特意上门说要介绍亲事。

当然,也有比较实心实意、亲自上门卖殷勤的,比如最近一个生面孔,是个羊毛卷,白面皮,看着有些文弱的年轻后生。

据说是钟梓虹的新同事,从他口中,钟戎安才得知自己女儿居然不是请假回家,而是在家里找上工作了。

这孩子外面肯定有事儿,藏着不想和我说,那我便不问。

姚元闻言一笑,“还好我家把女儿看得严些,没招什么人。我这拳脚可打不过那些混不吝。”

钟戎安睥睨一眼,“想学么?找我啊。”

姚元憨厚一笑,“真不怕您笑话,我们家唯一受过正规训练的就我们家青青,她喜欢学拳击,我最开始不肯,现在觉得学对了,她一生气啊,可怕程度快赶上她妈了。”

“很好嘛,女娃娃就得学点硬技术,往那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喜欢!”

出了病房,姚元将老头的身体恢复情况再对着钟梓虹复述一遍,钟梓虹还点出手机备忘录认真记下。

姚元瞧着她的鼻梁,和钟老爷子的鼻梁神似,都高耸且锋利。

这女儿真孝顺啊,听说是从外面赶回家里,每天晚上陪床照顾呢。

“姚医生,辛苦了。”钟梓虹认真地道谢,递了个削好的苹果给他。

“分内之事。”姚元感动地双手接过,吃了一口,真是甜啊。

青青那孩子,自从进入青春期,就越来越不粘自己了。

尤其是高中,约莫是学习压力大吧,对着她妈也是着急上火,小时候那个贴心小棉袄到哪里去了呢?

从前回家,就有个软乎乎的团子扑上来抱自己,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姚元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女儿那样喊了,现在偶尔也只有“爸——”,尾音拖得老长,语气满是不耐烦的那种。

“哼,我家这个棉袄啊,漏风。”又咬了口大苹果,沾着点甜,准备回坐班室睡觉。

“哈切”

“哈切!”

姚沛青怀疑有鬼,是不是自己写作文冒犯老师,导致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且今天晚上拳击训练,钟老师没有来。

姚沛青有点小失望,又有点小忐忑,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改完卷子啊。

此刻她穿着宽松的草莓熊睡衣,在阳台一件一件地晾衣服。家里养的月季已经开花了,那凉爽的夜风在轻轻地摇它的叶子。

姚沛青想到之前钟梓虹说要和自己一起走时候的样子,“晚上不安全,你一个人总是不太好,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吧。”这句话被她像磨串珠子一般反复推敲。

是我当真了么?或许钟老师只是随口说一句呢,她的语气也没那么认真。

“晚上不安全,你一个人总是不太好,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吧。”

以后都一起吧?这个以后也没说她每周六都会来。

“晚上不安全”、“晚上不安全……”

她一个女生,晚上在外面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姚沛青莫名其妙开始担心钟梓虹走路上遭遇抢劫/偷盗/骚扰等重大恶性意外,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打败了。

整个小区在夜晚像一个发亮的蜂窝,不同的格子散着不一样的灯光,有的能看见客厅里一家三口看电视的场景。

有的能看见女主人在跟着手机学做瑜伽、有的能看见侧面窗户,学生亮着白色台灯正安静地……打游戏。

二栋似乎就在斜对面,是哪个窗户呢?是这个窗户吗?还是那个窗户?

怎么没亮着呢?

也有可能熄灯睡了啊!

万一不是呢?万一回家路上出事了呢?钟老师看着像会失约的人吗?

她是老师耶,怎么会失约呢?

那可能真出事了吧!

姚沛青举手投降,决定前去侦查一番。父母的房间里,周女士正敷着面膜,脸上贴了好多黄瓜圆圆,闭着眼睛睡着,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她火速跑回房间,套了个外套,手机都没带就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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