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候,游高在实验楼的连廊处开辟出来一个书屋——万卷斋,各种文学作品小说杂志应有尽有。
刚开学时,每到课间万人空巷。没过多久,因为好看的书没有试看本需要花钱买的缘故,光顾万卷斋的人越来越少。
甘之南像是新发现万卷斋的样子,这日中午下课便来到书屋,一个一个分区逛着,偏偏朝着书柜最上方又厚又大的“板砖”频频侧目。
直到最里间的历史区,他瞧见了一本可以试看的《古代历史大辞典》,垫了脚将它取了下来。这本辞典比任何一本教材都要大,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厚。
甘之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换了一本未拆封的,拿到了前台结账的地方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是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实习大学生,瞧到那块递过来的“板砖”愣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要买这本吗?”
“嗯。”,甘之南应完便将背后的书包取下来从里面的夹层取钱。
收银员扫了一眼定价,随后按了几下计算器,说道:“原价是300,打完六折后180。”
甘之南刚抽了钞票递过去,蓦地想到了什么,问道:“我没地方放,可以将这本辞典暂存在店里吗?”
“跟着那本试看的放在一起……”
“南哥?你来这里买书?”,沈仄从门口进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前台抱着辞典的甘之南,他走过来的途中扫了一眼那本辞典,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一本……板砖?”
“这是什么?”
甘之南将正面转向沈仄,古朴的棕红色封皮配上几个黑色的大字,工整的楷体写着“古代历史大辞典”。
他想了想说道:“买本书看看。”
沈仄看着“历史”那两个字眼皮就一抽,忙撤了两步摆了摆手说道:“我欣赏不来,先去随便逛逛。”
店员从里间出来,朝着甘之南走去说道:“老板说你可以放到这,最好是标上你的名字,不然很容易被人乱翻。”
“乱翻什么?”,鸿雁走进来拍了一下甘之南的肩膀,长舒一口气后视线朝下一扫,“你买了一本辞典?”
“先不说这个,最近二班下课比一班还晚,时常能把小爷饿垮在桌子上……你记得下课等我。”
甘之南还未点头,闲逛回来的沈仄就接道:“可不是下课晚吗?因为李燕那事没将被迫转到二班的人挪过去,这消息不知怎么地就越传越大,搞得民怨沸腾,二班的老师忙着补偿你们……”
“唉对了,雁子,我生日那天找你就是想和你说李燕这事。我当时就听说你原本是一班最后一名,被李燕拉去了二班……只是这事当时也没个谱,也没再和你说。”
“不过高二组在搞什么啊?李燕都下台了,行贿的也退学了,为什么不给被冤枉的学生一个交待?”
“二班也挺好的,老师都很负责。”,鸿雁拍了拍沈仄的肩膀,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甘之南道:“你买本辞典做什么?”
“我……”,甘之南没想到鸿雁的话题转变的这么快,怔愣了好几秒,见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才随便应道:“……我喜欢看这个。”
鸿雁奇怪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看历史?喜欢历史怎么不报文科?”
“雁子,你这就不懂了吧?历史书和历史教科书还是有区别的,咱那课本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了,准不准、客观不客观还得另说……”
沈仄撇了一眼墙上挂的钟,顿了一下问道:“快到午睡的点了,你们俩还回去不?”
鸿雁没有立即回话,反倒偏过头扫了一眼甘之南。甘之南将手里的辞典举起来一点,说道:“不回了,里间有座位可以看书。”
“那我也不回了,在哪睡不一样?”,告别沈仄后鸿雁跟着甘之南来到了历史区的书桌旁。
历史区的一侧是特意引进阳光的玻璃墙,与外面一个冷清的角落相连。鸿雁随手拉过来一个凳子,背着阳光面向书柜就趴在了书桌上占了半壁江山。
甘之南就在对面坐着,他将抱着的那本辞典放在桌子上打开,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那些蝇头小字上。
鸿雁的胳膊垫在下面,侧着脸瞧着,视线在甘之南的目光挪过来时移到书柜上,他倏地发现最上方有一本跟桌子上一模一样的辞典。
鸿雁站起身,从最上方拿下来那本可以试看的历史辞典放到甘之南面前,问道:“不是有试看吗?”
“这么喜欢?还专门买一本?”
甘之南被问得一时哑言,他的视线在那本试看和自己手中的来回逡巡,像是在找不同,最后憋出来一句,“那本……落灰了。”
鸿雁的嘴角一抽,拎着那本试看的坐了下来,摊开放在桌子上,想从中找出有什么精彩之处能惹得甘之南这样上心。
可这本厚重的历史辞典与甘之南这个人本身一样枯燥无聊,他还没翻几页,甚至连夏朝都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鸿雁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眼神朦胧地半抬起头,瞧见甘之南拿着一支铅笔正在纸上涂着什么。
他的嗓子有点堵,微咳了一声沙哑地问道:“在画什么?”
甘之南拿着铅笔的手一顿,目光微挪见他不是很清醒,回道:“地图。”
“怎么不是一只大公鸡?”
甘之南在辞典的目录上随便瞥了一眼,应了这囫囵话道:“三国地图。”
没睡醒的脑子极其混乱,鸿雁揉了揉眼睛又努力地扫了一眼甘之南的画作,懵懵地说道:“哦……三国地图怎么长得像只大肥猫?”
甘之南垂下眼睫,视线在自己的纸上扫着,沉默了很久都没有编出来一个得当的理由。
不知时钟的指针转了几圈,他再看向鸿雁的时候,对方已经又睡着了,整张脸埋在臂弯中,瘦得一眼能看到微微突起的肩胛骨。
甘之南将抵在嘴唇下方的铅笔移到了纸张上,继续沙沙地画着。
*
中午负责巡查校园的保安最近发现了一个离奇的事情,大致概括为一堆学生自发地在两栋实验楼后面的角落里背书,还都是历史书,兴致到了还要妙赞几句。
他路过时总能看见这样的画面——一群专门搬着板凳的学生庄重地将那堵玻璃墙围成个半圆,手里高举着历史书。
中午刚放学是没有这样的情景的,偏偏要到校园安静下来,那些拎着历史书和板凳的学生才会迈着猫步悄咪咪地过来,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就会离去,背书的声音也不算大,有素质极了。
一日中午,保安觉得这群学生挺有意思,专门停步注目了几分钟。一开始倒算拘谨,后来不知谁开头感慨了一句“这才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意境啊”,才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他专门往玻璃墙里瞧过几眼,想知道是何方神圣引得学生们爱学习,最后发现只是一个背对着玻璃墙睡觉的男生和一个面对玻璃墙却从未抬起头一直画画的男生。
约莫几日后,保安发现前来背书的不止是文科生,因为他还听到了一个男生叹“氨气易溶于水都没有我cp的画面和谐”。
他想,cp应该也是一个化学物质。
玻璃墙外俨然成了游高的一道风景,不仅有高二的学生,还有其他年级的都前来观摩,回去后直喃喃“好磕极了”,像是被狐狸迷了神的笨蛋书生。
即使到了冬日,天冷得只要人站在外面就得不停地运动产热才不至于被冻得僵硬,依然会有坚持不懈的学生吸着鼻子站在历史区玻璃墙外不远傻笑。
曾有人问过这些人万卷斋里不是开了暖气吗?为何不进去坐着?
有个代表歪着头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言道:“蠢极!他们算是入画了,凡人如何能打扰?”
而画中主人公之一的甘之南近日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具体表现在他每次去找鸿雁,都能在院子里看到一地散落的零件,以及一只将轮胎背在身后却根本挡不住它的小花猫。
这只脏兮兮的小花猫急得胡子乱颤,反倒先下手为强地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甘之南将怀中的资料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就这短短的一段路,鸿雁防备地盯着他将后面的轮胎护得死死得。
他何其无辜地回道:“不是你让我来讲题的吗?”
“有吗?”,鸿雁怀疑地瞧了他一眼,又在脑海中想了想,好像确有其事,他默默地将轮胎放回了屋里,老老实实地坐在石凳上等着人讲题。
如若这件事只发生一次,甘之南也不会往心里记,每每都是这样的剧情、对话,一时让他恍惚了,难不成真与沈仄最近看的书所讲得一样?
他陷入循环了?
事实证明,循环什么的都是天方夜谭。
冬日徬晚,宿珏面色复杂地从门口进来唤甘之南,说是鸿雁来接他了,还骑着车。
车?
甘之南闻言怔愣了一下,将围裙解下走出咖啡店的瞬间,看到了宿珏口中的那辆车。
虽然它有三个轮子,但几乎不算辆正常的拉货三轮车,一块新一块旧的,俨然像是玩具店里的拼装模型,只是快要报废了那种,让人瞧着有些怀疑。
鸿雁的眼睛亮亮得,裹着厚重的衣服站在那辆拼装三轮车旁边,小脸冻得通红呼着热气。
他一把将甘之南拉了过来,围着那辆三轮车走了一圈,介绍道:“看到了吗?小爷我组装的,厉害吧!”
甘之南陡然想起了每次去找鸿雁都能瞧见的轮胎,他看了鸿雁一眼,问道:“你一个人组装的?”
“……不是。”,鸿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片冰凉,他继续说道:“主要是老赵干的,我打个下手……”
“不过你别看它破破烂烂的,上次老赵就是开着它出去拉货的!”
“快快快,快上来,灯会要开始了!宿珏姐姐你要去吗?”
“不用了,你们两个小朋友玩就行了!”,宿珏笑了笑,瞧了几眼又讲道:“小鸿雁,南南要跟你坐一起吗?”
“怕是有点坐不下吧?”
鸿雁直接跳上了驾驶座,闻言朝后面露天的车头指了指,说道:“后面有小板凳,南南坐那里就可以了。”
甘之南瞧了一眼那个木制的小板凳放在铺了布料的车斗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载客的,而是拉货的。
他的嘴角抿了抿,在鸿雁的注视下,最后还是迈进了车斗里,坐在了小板凳上。
一旁的宿珏瞧着甘之南无所适从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勾着嘴角说道:“南南怎么瞧怎么像雁子娶过门的小媳妇……”
“南南小媳妇,要跟着雁子进城去啊?”
鸿雁闻言回头瞥了一眼毫无安全感、只能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坐好的甘之南,也跟着笑了出声,一个劲儿地对宿珏举大拇指。
甘之南:“……”
#辞典是我胡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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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万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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