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灵不再耽误，简单洗了把脸，拿上东西下楼退房，在外头打了个车直奔教育局。
去平桥的大巴最早开的一班是九点，只要她不耽误，今天差不多能回村，虽说会晚一点。
累没关系，只求心安！这种事，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能去赌。
来到教育局时门卫处已经上班，该说不说，这个年头大家的工作热情还是很足的。
现在应该才七点半不到，她跟门卫说明自己是被喊来报道的，门卫大爷进去问了情况，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她放了进去。
前去见副局长的路上，许青灵直呼后悔。
昨晚到县城的时候想着都那么晚了，教育局八成已经下班没人，才计划今天过来，早知道应该来试试的。
谁能想到他们这么敬业？
还是犯经验主义错误了。
在大爷的带领下，她来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咳咳咳……”办公室里先是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才响起有些沉闷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进来吧。”
许青灵推开门，看见办公桌靠近窗的那边，穿着皮衣的大叔端起水杯，捡了两片药就水吃了下去。
“孔副局。”她微微弯腰鞠躬，“您好，我是红花小学的新聘教师，名字叫许青灵。我的上司……”
孔副局长看着许青灵，有些出神。许青灵说什么他也没听，等到办公室安静下来，他才回过神，指指对面的椅子。
“你快坐，坐下来说。”
许青灵点点头，端正坐好。
由于赶时间，她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开门见山道：“大清早的就跑来打扰副局是我的不对，加上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副局喊我来报道是为了什么事？我想了一路也没想通。”
“真的是你啊……”孔副局长上下打量她一番，接着叹口气，“青灵啊，你真就一点都不记得孔叔叔了？”
“……”许青灵愣了愣，倒吸一口凉气。
感情自己还是个关系户？
不知道可不可信，先让04给份相关资料看看。
面对这种情况，她当然不能表现得太好，因此看了一眼孔副局长，接着摇摇头，再慢慢垂下脑袋。
看似悲伤，实际是低头看资料。
也不用说话，反正孔副局长会替她说的。
果不其然，孔副局长道：“唉……不记得也正常。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转眼，都成大姑娘咯。”
许青灵还是不说话。
孔副局长望着她，再次重重叹口气，“你父亲的事儿我知道，他这人一板一眼，不可能干出那徇私舞弊的事来。
“我们兄弟俩穿一条裤子长大，一块儿读了小学读了初高中，没人比我更了解他。青灵，你的志愿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晓得吗？”
“不晓得。”许青灵摇摇头，“我填的不是许……我爸的学校，但最后成绩下来了，就变成我爸的学校了。”
孔副局长明显知道些东西，同情地看着许青灵，“孩子，你现在怎么样？”
许青灵作悲伤状，“日子总是要过……”
点到为止的话语，却让孔副局长更加体会到了其中的苦涩和悲凉。
“青灵，你消失的这三个月都去了哪里？我们一直在找你，但怎么查都查不到你的行踪。前些日子老杨到局里汇报，说村里来了个新老师，叫许青灵。
“听到这个名字我还愣了，以为是有人恰好跟你同名。没想到一查，发现是个刚转到我们源川县的新户。
“那天我就想跟老杨一块儿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可手头还有没办完的任务，第二天要去市里开会，就给耽误了。想着你也该上个编制，这才喊你来县里报道。”
“还好你是今天来，我昨天下午才回县里，正好今天就见到你了。”说着，孔副局长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心酸。
“从你家到这儿，整整隔了四个省啊！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一路上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许青灵没有太专注于听孔副局长说话，因为她正在查看刚才找04要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这位孔副局长可信。
孔副局长名叫孔思源，是她“校长老爹”的好友。以前一直有交集，后来孔副局长被调走，哥俩也就少了见面，但还是有书信来往。
最重要的是，可以确认孔思源一家是跟她继母等人不对付的。
因为资料里有一条，说孔思源的大女儿到许家拜访时，挨过她继母的打。从那之后，孔思源的老婆见到她继母就要阴阳怪气，两个女人次次都要闹到打起来。
后头还有些东西，但她这会儿来不及全部看完。
反正有这点信息够用了，她也就顺着孔思源的话往下编。
“孔叔叔，我……我父亲走了之后，阿姨她们怕父亲的事牵连我，所以连夜把我送出了城……”
听到这里，孔思源气得下意识想拍桌，但想起许青灵是个胆子小的女孩儿，连忙收住了手。
许青灵继续道：“我知道她们是看不惯我，想把我赶出家。还好父亲走之前，让我来这边投奔亲戚，要不然，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投奔亲戚？”孔思源立马抓住了关键点。
“嗯。”许青灵乖巧点头，“当时继母她们都在，父亲没直接说叫我投奔谁，只拉着我，在我手心里写了字。他病得厉害，手很抖，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写的是什么……”
孔思源暗拍大腿。
写的一定是自己，因为从来没听老许说过他在这边还有什么别的亲戚。
他忽然感觉心里堵得厉害。
兄弟被人栽赃陷害，临死前将闺女托付给自己。如果不把闺女安顿好，都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
“青灵，这样吧，你留在县城，叔叔给你找份合适的工作，你看行不行？”
眼见迈入正题，许青灵松了口气，“谢谢孔叔叔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在红花村过日子了。城里虽好，可我看见这些心里就堵得慌。
“住在乡下其实很好，山川秀丽，风景如画，自给自足，更重要的是不会有那么多纠葛。现在，我很满意我的生活，不打算做什么改变。”
孔思源知道，许青灵是让这次的事吓到了。
那么胆小聪明的一个姑娘，莫名其妙被卷入漩涡里，怎么会不怕呢？
母亲早故，就连她唯一能倚仗的父亲也没了。从此孤家寡人，异乡漂泊，想想就可怜。
看许青灵的意思，要是他再多说，怕是只会引起反感。可要留许青灵在乡下独自生活，又很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虽说姑娘看着跟人高马大沾点边，身子骨也并不瘦弱，但他记忆里，她还是个纯真胆小的女孩儿，碰见老鼠都能被吓得哭唧唧地直往大人怀里钻。
在乡下没人照应，万一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女，嘴巴不利索，不会骂人，体质也弱。让别人骂了只能躲起来哭，被人推搡或者打了只能忍气吞声。
这怎么行！
孔思源越想越觉得一定要把许青灵留下来。
他自己也是有两个闺女的人，想到两个女儿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他就忍不住火大。
“青灵啊，你再……”
“真的谢谢孔叔叔。”许青灵再次回绝，“或许等我缓过来了会改变主意，但现在，我是真的不想搬到城里，只想在乡下过我的闲散日子。”
“……”
“请叔叔理解。”
话都说到这地步上了，孔思源也没法强行改变许青灵的想法，“但是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那倒不会，而且我并不是孤身一人，在村里还有好几家对我很照顾的人家户，加上杨校长关老师他们也在帮我，所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请您放心。”
考虑到这位叔叔确实是在关心自己，许青灵也努力耐着性子跟他聊天。
但边聊，就边看墙上的钟表。
孔思源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一会儿要回家，得去赶最早的一班大巴，所以……”许青灵指指钟表。
见她把话都说成这样了，孔思源也没什么好再周旋的，叹口气，“不着急，我喊小周开车送你去车站吧。”
许青灵连忙站起身鞠躬，“那就谢谢叔叔了。”
“等一等。”孔思源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青灵，这是当初我家里有难时，你父亲倾家荡产借给我的钱。现在我已经没法还给他了，你拿着吧。”
“……”许青灵愣了一下，还是上前接过信封。
“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任何困难，就向叔叔开口。”孔思源拍拍许青灵的肩。
“谢谢。”许青灵点头。
下了楼，司机小周开车将她送到车站，坐上大巴的一刻，她勉强松了口气。
……
胡娟子坐在桌边喝着稀粥，嘴上骂骂咧咧。
原本昨天就能把姜南枝送走，没想到姓许的留了一手，嘱托几家人一直在外头晃来晃去，偷听她家的动静。直到入夜了这帮家伙也不走，轮流看着，害她们不得不把计划延后。
再耽误下去，等姓许的瘟神回来了，这人就送不出去了。
她正琢磨怎么引走外头的那些人，孟秀秀就跑出来，脸上有些慌乱。
“妈，咋整啊！”
“咋了？”
孟秀秀压低声音道：“姓姜的拿脑袋撞桌腿，把脑袋磕出个坑了！那血咋也止不住！”
“啥？！”胡娟子吓了一跳，连忙放碗起身走向最里头的一间房。
推开门，就有一股铁锈味扑上面门。
只见屋子的角落里，姜南枝穿着一身红衣裳，被麻绳五花大绑。
她背倚着墙，嘴被布坨塞住，脸色苍白，暗红的血流过脸颊，头上缠着两圈被打湿的布，意识已经不太清醒，随时都会倒地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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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副局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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