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家中又没有出挑的子弟,个个被养的好逸恶劳,脑满肠肥,文不成武不就。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祖上的荣光做一场豪赌,为五皇子徒清当马前卒摇旗呐喊,若是赢了,就又能醉生梦死几十年。
如此的主君,如此的臣属,搭伙做生意都会赔个血本无归,居然还想着荣登九五?
薛明是个皇商,除了身上披着的那层虎皮外,在本质上和其他商人一般无二。
明知是个赔钱货还想让他下注是不可能的。贾府在他眼中已经是一艘四处漏水的大船,内囊已经上来了,不如即使跳船逃生。
所以他偷偷联系上了一直对薛家财力有意的三皇子徒游,希望能把儿女所走的路铺得更平一些。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他所担心的事情也只剩下了一件,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在他故去之后按照已经划定的路线走呢?
薛明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八个字完全就是量身定做的。
自知大限将至的薛明之所以一直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能等到自己的儿子,对他面授机宜。
其实他更想把这番话说给女儿听,他相信聪慧的女儿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至少会比她的哥哥更明白。
可惜,宝钗是个女孩,再聪慧多智也只能养在闺阁之中。
一念至此,薛明就心中一痛,果然是他福薄,命中注定没有能继承家业的人。
大悲的他不得不侧身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看到了手绢上刺目的红色。
他嗤笑一声,又仔细的擦了一圈唇,确定嘴上再无血迹残留之后便把手绢仔细的叠好,塞到了枕头下。
躺在床上,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燃烧的蜡烛一滴又一滴的淌下烛泪。
油尽灯枯,也不过如此吧。
只希望蟠儿早些来,不然爹就要见不着你了。
……………………………………
话说两头,却说薛宝钗骑在马上,只觉眼前一黑,随后便是天旋地转,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再标准不过的滚鞍下马。
众人见状大惊,连忙围了过来,尤其是那几个奉了薛明之命在门口等大爷来的小厮,更是哭腔都吓了出来:“大爷!”
有那悲观的随从已经想到:“眼瞧着老爷是不成了,大爷也是这般模样,莫非是天要亡咱家?”
幸好薛宝钗只是因为连日赶路而气血不足,被灌了一碗水后就幽幽转醒。
她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往会馆中跑,速度之快连提着灯笼给她照明的小厮都撵不上她,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刚昏厥过的人。
没让任何人带路,薛宝钗就循着梦中的印象直接撞进了那间药味最浓郁的屋子。
“父亲”,望着那个单薄瘦削,只剩下的一把骨头,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身形,薛宝钗的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直直跪了下来。
薛宝钗对病重的父亲其实是缺乏记忆的,在梦中,父亲总是在撑着病体交代哥哥一些事情,母亲侍药,而她则是被父亲用一句宝钗还小,就少过来些,莫要过了病气给她。
薛明正望着烛火百无聊赖,就听见了门被撞开的声音,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满身尘土,发冠都歪斜的少年直接跪在了门口,口称父亲。
虽然瘦了一大圈,皮肤也黑了些,但不是他的长子薛蟠又是哪个?
原来蟠儿是如此担心我,不过还是有欠稳重了。心中如饮蜜般的老父亲薛明还是下意识的挑了“儿子”的错处。
望着蜂拥而至,个个都上气不接下气的下人,薛明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先下去。蟠儿这副样子要是看到的人多了,以后在商行里就没威信了。
下人们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下去,把这片空间留给了父子二人。
薛家人口简单,子嗣稀少,兼是商贾之家,虽然富贵,私下相处却无其他人家那般多规矩,于是薛明如以往那般对跪在地上的“儿子”摆了摆手:“蟠儿,到这来。”
出乎他的意料,从来都是个野马性的儿子居然没直接凑过来,而是直接膝行到据床前半丈处,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儿风尘在身,不便近前,就在此处听父亲大人训示吧。”
薛宝钗在说话的时候竭力忍住自己的哭腔,父亲已经这般了,绝不能让他再为自己操心了。
薛明讶异于儿子突然转了性,奇怪之下也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稍稍转动了身体,看着一脸风霜之色,眼眶还红红的儿子。
“怎么了?”薛明放缓了语气。
“无事。”薛宝钗垂着头,咬着下唇,只觉得嘴涩得厉害,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无事就先去洗漱一番,去去风尘。”儿子实在是太过反常,薛明觉得自己也需要时间缓一缓,问一问情况。
三刻钟后,洗去满身风尘的薛宝钗正在床前侍疾,顺便说出了自己想了一路才想出的说辞:“路上遇到了劫道的,母亲受了惊吓,险些见红。为保万全,儿让妹妹陪着母亲找了个镇甸先住下。儿已修书一封让全忠带回去了,想来不久后就会有人接母亲回去。”
薛宝钗吹着汤匙中的药,语速并不快。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七分真三分假的事实,给母亲腹中的孩子过了明路,不会背上野种的骂名,并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刑”。
毕竟看情况,是绝不能再给父亲增添忧愁了,母亲和母亲腹中尚未出世的弟妹却需要她来保护。这些,是薛宝钗这个身份做不到的,只有用薛蟠这个身份能做到。
薛明看着平静地“儿子”,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儿子果然是出息了,居然有胆子骗自己了。
只是还是稚嫩了些,不知道家里是靠什么发家的。
薛家以一介布衣成为首屈一指的皇商,可不仅仅是运气好。
高祖于微末起兵诛暴时,便是当时薛家当时的族长率举族投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扮作商贾行刺探军情之事,逐渐构建起了一个严密的情报系统。
高祖崩后,为表忠心,家中才把情报系统交了出去,这个系统如今掌握在今上在江南的两大心腹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和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手中。
可就算把情报系统交了出去,也绝不代表着他就成了聋子瞎子。至少,自家的事情一清二楚还是不难做到的。
实际上在薛宝钗还在洗漱时候他就闻悉了“爱女”身亡的消息,也知道妻子悲痛以至晕厥。把这一切联系起来他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儿子性情大变了。
自幼亲善的同胞幼妹惨死,饶是再没心没肺,也难免悲伤,突然开窍也是说得通的。
薛明心中亦痛,他是最宠女儿的,读书习字都是手把手的教。只是他是做父亲的,在理解了“儿子”这么做事不想让他痛心之后,也得装出一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不想再刺激儿子。
只是儿子这番变化,福焉?祸焉?
不过“他”既然胆子大到敢欺瞒自己,家中的情报网交给他也是可以的。
这等利器,会割伤庸人的手,引来灾祸,是以薛明原是这几天就安排解散。
不过看了儿子今天的表现,他突然觉得可以交给儿子试一试,说不定可以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这样就算将来三皇子怪罪下来,也有更多的周旋余地。
薛明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胆子大了,没想到他“儿子”的胆子比他大十倍不止。
喝完药后,薛明靠在软垫上休息着,就见到自己的儿子又一次跪了下来,连称呼都变了:“老爷,儿有一事相求。”
薛明眉头微蹙,凝神盯了腰板挺直、神情坚毅的薛宝钗好一会之后才低声说道:“何必行此大礼,你我父子,有何话不可说?”
接下来薛明觉得自己儿子的举动越发怪了,先是屏退了房中所有人,然后亲自去关了门,又回到原处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老爷容禀,儿有一个想法……”
然后就不说了,只是从怀中摸出那个封泥不存的细竹筒,举过头顶。
薛明不是傻子,只见到了那个竹筒就明白了薛宝钗想做什么。眉头夹在一起良久后才松开,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选谁?“
“九皇子,徒波。”
这章本来是昨天就该更的,但是写了一遍不满意,一气之下全给删了……
今天这章感觉还行,就是写得时候腮帮子疼,屡次向想摔键盘……
红楼真滴是难写,尤其是写外朝。
我怎么就信了姬友的邪,挥锹开了这么个深坑呢……
她现在看得可开心了,只有我哼哼哧哧填坑,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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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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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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