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还留着一道深痕,是抄家时官差用刀划的,刀痕深得能看见木纤维,里面嵌着灰,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倒像是给这桌子刻了道耻辱的印记,提醒着曾经的狼狈,每次看见都让人心里发堵,刀痕旁边还有几个散落的小坑,是官差用靴子踩出来的,坑洼里积着灰,再也弄不平。
《寒江独钓图》早被抄家的官差摘了去,空留一道浅褐色的墙痕,比周围的墙皮暗了些,像是刻意藏着的旧伤疤;墙痕边还留着几个钉子孔,是当年挂画时钉的,孔里积着灰,有的孔边缘还崩了墙皮,露出里面的黄土,黄土里掺着些细小的稻草,是当年砌墙时混进去的,如今孤零零地留在墙上,像几个睁着的眼睛,看着满室的破败,满是无奈。
托盘换成了粗瓷的,米白色的瓷面上沾着圈没洗干净的药渍,褐色的印子用热水搓了好几遍都去不掉,反而越搓越淡,留下一圈模糊的印记,像块洗不掉的污渍;连碗沿都缺了个小口,是前几日丫鬟洗碗时不小心磕的,缺口处还带着点粗糙的瓷刺,用手一碰能觉出扎手,有的地方还沾着点干了的粥渣,硬得像小石子,抠都抠不下来,碗底还留着几道细小的裂纹,是常年使用裂的,用米汤补过,却还是能看见裂纹的痕迹。
空气里满是苦杏仁似的药味,混着旧樟木箱受潮的霉气 —— 那樟木箱就放在墙角,箱盖敞着,里面的旧衣裳泛着黄,有的衣裳还沾着点霉斑,像淡绿色的小点,星星点点地散在衣料上,衣裳的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毛,有的地方还开了线,霉味顺着箱缝往外渗,和药味缠在一起,形成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窗外飘进来的败叶气息,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几种味道混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滞重,吸进鼻子里都觉得发闷,连屋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动都不动。
风从窗棂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凉丝丝的寒意,吹得桌上的药碗轻轻晃了晃,碗沿的缺口碰着桌角,发出 “叮” 的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像是怕惊扰了这屋子里的沉寂,连风都不敢大声喘气,只能轻轻拂过,吹得贾母锦被的边角微微动了动。
刘姥姥坐在贾母床前的小凳上,那凳子还是当年她第一次来荣府时,贾母特意让鸳鸯搬给她的,说是 “老刘年纪大了,坐硬凳子不舒服”。凳面原是铺着软垫的,那软垫是青缎面的,上面绣着浅灰的兰草纹,兰草的叶子用银线勾了边,在光下能泛出细闪,针脚密得能看清每道线的走向,连兰草的叶脉都绣得清清楚楚;里面塞着新弹的棉絮,蓬松得很,用手一按能陷下去一个坑,松手又能弹回来,坐上去软乎乎的,能陷进去小半指,起身时还能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半天都散不去,软垫的边缘还缝着细细的青线,把缎面和棉絮固定得牢牢的。
如今软垫早就被人拿走了,只剩光秃秃的木板,凳面的红漆掉了大半,露出的木纹里嵌着灰,用指甲一抠就能带下些碎屑,像老人掉下来的头皮屑,碎屑落在地上,混进浮尘里,再也找不见,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凳腿与凳面连接处的榫卯都松了,用木楔子塞过,却还是不稳,稍一动就 “吱呀” 响,像老人的咳嗽声,每响一下,都听得人心里发颤,生怕这凳子下一秒就散了架,只能轻轻坐着,不敢用力,连脚尖都微微踮着,减轻凳子的负担。
她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帕子,帕角缝着道青布补丁 —— 那青布是她大孙媳妇的旧衣裳剪的,颜色比帕子深些,带着点洗不掉的皂角味,布面上还留着些细小的线头,没来得及剪干净,布的边缘还有点起球,是常年穿着磨的;针脚虽不匀,有的地方针脚密,有的地方针脚疏,却格外结实,每一针都扎得很深,怕洗几次就开线,补丁边缘还用细针锁了边,防止脱线,锁边的针脚像小梯子似的,整齐地排列着,是她大孙媳妇连夜缝的,缝完还在补丁上绣了个小小的十字,图个吉利。
帕子上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麦香,是从乡下带来的气息,那麦香混着屋里的药味,倒生出几分质朴的暖意,像在冷屋子里点了盏小灯,让人心里舒服些;帕子的边角都磨得发毛了,有的地方还起了小洞,是常年使用磨的,刘姥姥用细针缝了又缝,才没让洞变大,缝补的地方针脚很粗,却很结实。
这会儿她正轻轻擦着贾母露在锦被外的手,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手腕微微悬空,只让指腹贴着贾母的手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吸气时胸口微微起伏,呼气时都要对着帕子,怕热气吹着贾母冻得发凉的手,让她不舒服;擦手的顺序也有讲究,先擦手心,再擦手背,最后擦手指,每个指缝都要擦到,却又不敢用力。
手指每蹭一下,都要顿一顿,像是在确认力道是否合适,擦过贾母手腕处时,还能看见一道浅浅的勒痕 —— 那是以前戴玉镯留下的,那玉镯是羊脂玉的,水头足,通透得能看见里面的细小棉絮,像飘着的云,玉镯上还雕着缠枝莲纹,纹路细腻;当年贾母戴着时,玉色衬得手腕愈发白皙,镯子碰着桌面还会发出 “叮” 的轻响,清脆得很,像风铃的声音,丫鬟们每次给贾母请安,都能听见那玉镯的轻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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