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可怜姊同病可怜妹

被金陵一霸薛蟠纵仆殴打致死的人,名唤冯渊。

那冯渊年方十**,乃是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

本自酷爱男风,遭遇被拐后,初长成之少女英莲,一眼相中,立誓痛改前非,好生过活,立意买来作妾,三日后方过门。

不料这拐子又偷卖与薛蟠,他意欲卷了两边的银子,再逃往他省。

谁知又不曾走脱,两相拿住,打了个半死,都不肯收银,只要领人。

这薛蟠的混名,人称“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便喝着手下人一打,将冯渊打了个稀烂,抬回家去三日死了。

而由贾政举荐,时任应天府尹的贾雨村,刚巧受理此案。

雨村十分愤怒,正欲发签拿人,被当日葫芦庙小沙弥如今雨村门子,使眼色儿阻止。

雨村即时退堂,至密室,屏退左右,独留下门子。

门子说破贫贱之交的故人身份,随后拿出一张本省的“护官符”给贾雨村,并向他讲述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密切关系。

且明确说明薛蟠正是“护官符”上“丰年好大雪”的薛家。

门子将薛蟠和本省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间的利害关系相告后,贾雨村徇私枉法,不思甄士隐赠银之恩,依从门子之计将薛蟠放走,草草断案,给薛家代为掩饰;后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为贾府王家做人情。

当下言不着雨村。

且说买了英莲打死冯渊的薛蟠,亦系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

只是如今这薛蟠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

薛蟠虽有皇商背景,一应经济世事,却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

寡母王氏乃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妹,与荣国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今年方四十上下年纪,只有薛蟠一子。还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

当日有她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

自父亲死后,见哥哥不能依贴母怀,她便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解劳。

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在路不记其日。薛蟠要自家另住。薛姨妈却要带着宝钗和王夫人“厮守几日”。薛蟠情知扭不过,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荣国府来。

过了几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

姊妹们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

合家俱厮见过,一系列下来,忙到晚间,才治席接风。

席上,黛玉看着薛家母女兄弟三人和王夫人贾母等众人言笑晏晏,合家欢乐之态;念己今尚处母亲大人守孝期间,真个是欲笑还颦,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实在吃不下去了,以身子骨不适,向贾母薛姨妈王夫人等众人请辞告退,欲回房休息。

贾母心知外孙女是见众人乐,而独思悲矣,不合时宜念及卒母罢了。遂允了黛玉回房歇息。

“妹妹怎么啦?好端端的吃席,怎么身子骨不舒服了?”宝玉倒是好心询问,只是这个顽石一样的人儿,竟然看不出来黛玉是心里不舒服。

黛玉白了宝玉一眼,没有答话,径自离席,回房歇息去了。

朝夕与共的宝玉不懂黛玉,反而是不甚相处的宝钗,一打眼看黛玉之神情,联想到黛玉刚逝去母亲不久,就猜出来了黛玉的心思。

宝钗知道黛玉受不了此时的热闹场景,选择自动退场。她也向贾母请辞,准备去安慰黛玉。

贾母允了,对宝钗的好感也加重了几分。

然后宝钗来到了黛玉的闺房门口,隔着珠帘,见黛玉在碧纱橱里的床边,端坐着暗自泣泪。

宝钗心下一疼,赶紧进去,不等黛玉反应过来,并排坐在黛玉身边,一把楼过黛玉,“好妹妹,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苦,想起去世的姑妈了。”

“谁说我哭了,”傲娇的林妹妹死不承认,“我只是沙子进眼了不舒服,才淌眼抹泪的。”

“好,是沙子进眼了,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宝钗不禁好笑,为傲娇的林妹妹,也为此时像极了宝兄弟的自己。

黛玉情不自禁,微侧着身子,头依靠在宝钗的肩头,左手还拿着抹泪的蓝色手绢。

宝钗像哄乖宝宝一样的,右手环抱着黛玉的头,轻抚着她的鬓角。“妹妹要是实在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不了,倒是让宝姐姐笑话了。”黛玉发现自己和宝钗太过亲近了,怪不好意思的,马上正襟危坐起来。

“哎,我哪里能笑话你?我不也一样来投奔亲戚,寄人篱下来着。我是因为哥哥不争气,你是因为没了母亲……”宝钗这是向黛玉吐露心声,这是把她当亲姊妹了。

“宝姐姐,快别说这话了。”黛玉堵住宝钗的嘴,“虽则我们算得上同病相怜,然你有姨妈和薛大哥,到底比我要好些。”

正在她们互诉衷肠时,宝玉闯进来了。“宝姐姐好呀。”

宝钗礼貌性地轻笑着,对着宝玉略微一点头。

“颦儿,身子骨好点了吗?”

“有劳你挂心,有宝姐姐陪伴安慰我,好得很。”

“原来宝姐姐和林妹妹已经这样好的。”

“宝兄弟,这话说的,我自然是把林妹妹当亲妹妹待的。”

“好得很,宝姐姐。”宝玉还有点担心黛玉小性儿,会和宝姐姐处不来呢。

宝姐姐端庄持重,对每个人都好,自然是没话说。

宝玉第一次见宝钗,还真的有点被这个大家闺秀迷住了。一时竟真个忘了身边小家碧玉的黛玉。

两个人都好,都欢喜,一时竟无法比较抉择了。正在宝玉发呆之际,宝钗黛玉的丫鬟莺儿和紫娟都来了。

“宝二爷的呆病又犯了吗?”莺儿笑着打趣道。宝二爷初次见自家小姐,眼睛都看直了,不就是犯了呆病了嘛。

“对呀,宝二爷你发什么呆呢?”紫娟也随声附和。

“两位姐姐来了呀。”宝玉有礼客气回应,看到小姐们的丫鬟来了,想起身上揽的传话使命。

“对了,老祖宗叫我来告诉宝姐姐今晚上就和林妹妹挤挤睡,梨香院宝姐姐的闺房还未收拾妥帖。”

“知道了。”聪颖如宝钗者,自是知道老祖宗的良苦用心。她老人家心疼外孙女,欲意叫自己作陪,好生抚慰黛玉一晚。

宝玉是真的羡慕宝钗,能够和黛玉同床共枕,不似自己和黛玉是隔着碧纱橱,同室分榻而睡。

男女有别,他一个男孩子,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酸也酸过不过。想吃醋也无醋可吃。

宝玉却不知,清代诗人富察·明义诗曰“少小不妨同室榻,梦魂多个帐儿纱”,便是吟咏宝黛隔着碧纱橱,同室分榻而睡的场景。

闲话少说,且说宝玉回到碧纱橱外的床上,在袭人的伺候下安歇后;黛玉和宝钗也在紫娟和莺儿的服侍下,安榻静卧了。

看小姐们无心睡眠,丫鬟们退出关门时,并未吹灭灯盏。

宝钗首先打破沉默,“宝兄弟叫你颦儿?是表字吧?”

“嗯,表字‘颦颦’。”

“是宝兄弟给取的吧。”宝钗心想,这么刁钻古怪又贴切的表字,一看就是出自宝玉的手笔。

“宝姐姐猜得一点儿不差呢。就是宝玉给取的。”

黛玉回忆起宝玉给她取表字时的情景。

两人初见,一见如故。

宝玉因问黛玉:“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又问表字。

黛玉道:“无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探春便问何出。

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

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黛玉把宝玉给她取表字时的情景,回忆后,转述给宝钗听。

“宝兄弟还是有些歪才的,只是不用在正经读书上罢了。”我们经济实用的宝姐姐,稀里糊涂装了回护花使者的宝玉后,又回来了。

黛玉不置可否,她有些喜欢宝玉的地方,正是这不经济实用的怪才浪漫。

“颦儿,时候不早了,睡觉吧。”黛玉面墙睡里面,自然是睡在外边的宝钗去吹灭灯盏。

宝钗起身去吹灭灯盏之时,余光瞥见黛玉从脖颈后摘下了一个什么饰物,从亵衣里拿出来,藏到枕头下面去了。

宝钗好奇那是何物,又不解黛玉为何背人藏匿。但想着已到夜深,明个儿起来再问也不迟。遂佯装并未发觉,同黛玉并头睡下。

林黛玉的表字“颦颦”,虽然是贾宝玉给取的,但是贾宝玉不大会当着林黛玉的面,叫她颦儿什么的,反而是薛宝钗叫林黛玉颦儿叫得多。

考虑到封建礼数,男女大防,所以贾宝玉不大会当着众人或者当着林黛玉的面,亲昵地叫她颦儿。

但是本文,出现了贾宝玉当着宝钗丫鬟的面叫林黛玉颦儿,这是OOC行为;同样宝钗竟然情不自禁学习起了贾宝玉,当起了护花使者。

而婴君之所以让人物有轻微的OOC行为,有两个原因,一来婴君原本的设定上,就有意让贾宝玉薛宝钗性格方面有些互换互补的,二来是为了方便引出并展开后续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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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可怜姊同病可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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