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秋心缓缓睁开眼,看到迎春在侧。
“秋心,你感觉怎么样?”迎春轻声问道。
“夫人,孙绍祖他不准我出府,我无法再去祭拜相公了……”秋心猛然从床上坐起,抓着迎春的手泣不成声。
“秋心,我都听说了。你不要激动,幼容骗你的。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出府去。”迎春急忙宽慰。
“真的?”秋心有些难以置信,看到迎春点点头,神色坚定不像骗她,终于安心下来。
迎春命绣橘拿起桌上的药端给秋心,看她将药服下,便替她擦擦脸:“秋心,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要坚强起来。这孙府不比在你家,总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喜欢惹事生非,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不要听到什么传言就轻易相信。要想报仇,首先你自己得好好的。”
秋心微微点点头,随即说道:“夫人,我刚刚梦到我相公了。他说要我为他好好活着,把孩子照顾好。他会在地府等我,百年之后,我们还是夫妻。”
迎春闻言笑道:“那是你相公在天有灵,所以你更应该听他的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是一位母亲,要保护好你的孩子,所以你必须坚强。往后,咱们慢慢打算。知道吗?”
迎春看秋心已经没事,便准备离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上香。”
出了门,迎春吩咐绣橘:“明日秋心看到他相公的坟墓,一定会想重新立碑封坟,记得让人提前备下。”
绣橘说道:“不劳姑娘费心,早已备好了。只是,明日我担心秋心会承受不住。姑娘,我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让她去拜祭?”
迎春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担心呢?只是这个劫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受住了,往后她便能安生了。如果不让她去,她心里的结始终无法解开,早晚要出事。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早还了她的心愿。要不是孙绍祖作孽,她又何必要经受这般打击!”
迎春说到这里,不免又对孙绍祖生出百般怨恨。看来自己得加快进度,不能再让孙绍祖伤害更多的人。
第二天一早,秋心一身素衣出现在众人面前,未施粉黛,秀发披肩,远远看上去仿若一个纤尘不染的仙子,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迎春不由得暗自感叹: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幸好此时孙绍祖去了兵部,要不然早就被勾了三魂七魄。
迎春带着秋心和贴身丫鬟走出府门上了马车,一众下人紧随其后。
马车缓缓驶在京城的官道上,秋心微微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这是她被抓进孙府后第一次出门,曾经她无比迫切的想要走出来,如今她真的出来了,却恍如隔世物是人非。外面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熟悉,那熟悉的店铺,熟悉的街道,曾经是那样亲切,却再也勾不回她往日的心境。
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林山寺。这寺庙建在城郊的一处山林中,因为过于偏僻,平时鲜有人来。此时正值盛夏,山上一片翠绿,甚至绿的有些发黑,将寺庙衬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大家走下马车,迎春嘱咐下人们守在门口,便带着秋心和几名仆役走进寺庙。
住持一早得了指令,拿着几柱香交给她们便退下了。
秋心望着眼前高大的佛像,庄重的走上前跪在蒲团上,虔诚的举上一柱香,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我一定要为相公申冤雪恨!”
念毕,她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便起身走到一旁。
旁边的迎春也是一样,既然今天来到庙中见到佛像,免不了要虔诚的跪拜一番。她心中也有对孙绍祖解不开的恨意,自然希望菩萨能保佑她成功复仇。
拜完了菩萨,迎春带着众人来到后堂,从后门出去。穿过林间小路,远远的看到这城外的山上竖着一处孤坟。
“秋心姑娘,我打听过了,那里便是你相公的坟墓。”莲花指着孤坟对秋心说道。
她们走到坟墓前,发现墓碑上却没有秋心的名字。
秋心脸色煞白,眼中却未曾掉下一滴泪。她缓缓走上前,跪在那里,不停的抚摸着墓碑。
你既托梦于我,叫我为你好好活着,我定不负你意。为你报了仇,九泉之下我也可以与你重聚了。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感慨不已,悄悄的抹着眼泪,谁也不忍上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秋心终于站起身,走到迎春面前:“夫人,请你帮忙,让我给相公重新立碑封坟。”
迎春点点头,一使眼色,几名仆从便跟着上前忙活。一会功夫,新的墓碑立了起来。
“亡夫陆皓轩之墓,妻凌秋心泣立”
秋心一笔一画的在碑上写下这几个大字,随即跪在碑前久久不肯起身。
迎春注视着墓碑上这几个字,温润清新,当真字如其人。
许久之后,迎春命莲花上前扶起秋心,劝慰道:“秋心,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改日我们还能来这里上香。”
秋心柔顺的站起身,脸上却无任何表情,任由莲花将她搀着。
迎春看她飘然出尘的模样,不似凡间俗物,终于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秋心,我一直觉得你气质清丽异常,举止不俗,且画技非凡。你能否告诉我,你父母和相公究竟是何人物?“
秋心欲言又止:“夫人,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现在,请恕秋心不便相告。我可以肯定,夫人与我同仇敌忾,一样憎恨孙绍祖,要找他寻仇。夫人,你对我有恩,我必当以死相报。“
迎春闻言也不好继续追问,带着众人重新回到林山寺。
秋心找到住持重新拿了一柱香,再度跪在佛前拜了一拜。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坚毅了不少。随后她转向迎春:
“夫人,谢谢你为我安排的一切,还了我的心愿。我们回去吧。”
迎春点点头,带着众人出门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秋心仍然一言不发,眼神中却多出了几分冷静与仇恨。迎春看着只觉一股熟悉的感觉,像是自己重生那夜的心情。
大家回到府中,孙绍祖还未归来。劳累了一天众人都有些疲倦,迎春便让大家早点去歇息。见秋心脸色有些发白,她又吩咐陈嬷嬷准备点安胎药。
迎春回到房中,绣橘开口说道:“姑娘,今天秋心的表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她会受不了,会崩溃,可她今天实在过于平静,这太不合理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迎春缓缓言道:“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悲伤至极是没有眼泪的。如今的秋心已不是昨日的她了。今日回府时,在马车上我便看出她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
“我也看出来了,她眼中有好多仇恨。往后她会一心一意想报仇,一定能帮咱们对付孙绍祖,咱们一定要保护好她。”莲花也在一旁开口。
“不错。不管她心里怎么样,好在今日没出什么事。如今秋心跟咱们是同一战线的人,务必要照顾好她。”迎春顿了顿,接着说道:“最近你们要特别留意幼容,我总觉得她对秋心有很大的敌意。”
绣橘莲花交换了下眼神,随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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