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在府中烂醉了几日,被谢康这么一刺激,终于有些清醒了。午饭过后,他回房找到迎春,向她问道:“夫人,最近你嫂子那边有消息吗?”
迎春答道:“嫂子前日有过来信,当时我看老爷你实在没心情,便没告诉你。嫂子在信中说,让你最近少出门,少去兵部,千万不要惹是生非,等骑射的事情淡下来再说。”
孙绍祖有些心急:“我这都多久没出过门了,兵部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他们就让我这么干等着?叫我说,不如让王大人直接命令柳因,把兵部侍郎的位子给我不就成了。”
迎春被惊得差点打碎手中的茶杯,这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将孙绍祖的无知浅薄暴露无遗。她定了定神,气愤的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朝廷的官位,是由你胡来的吗?如今你出了这么大的丑,就算嫂子他们有心助你,也不能太过显眼。倘若行事不能服众,叫人看出什么,岂不是要将王大人拖下水?亏你还是朝廷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就在那信口开河。要是这话被外人听到,不知要怎样笑话你。”
孙绍祖有些恼羞成怒:“说到底,你嫂子他们是不是准备撒手不管了不成?”
迎春厉声说道:“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嫂子他们要真不愿再管,又何必大费周章替你压下此事?你有多久没去兵部了,你知不知道,最近兵部三令五申不准讨论骑射大赛,人人都不敢妄言。你不懂么,这便是在给你机会,不让别人有机会笑话你。赛场上你没表现出实力,要想重新得到柳大人看重,也只能另辟蹊径,在其他方面做做文章。”
孙绍祖终于软下来,一脸堆笑的凑到迎春面前:“夫人聪慧,赶紧替我想个办法。”
迎春揉揉脑袋:“唯今之计,你不如将柳大人请到府上好好赔罪,拉近关系,或许能挽救一二。”
孙绍祖闻言略一思索:“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如今已快到中秋佳节,皇宫里事情多,兵部自然更加忙碌,要想请柳大人过府,恐怕只能等到年底了。”
迎春突然抬头:“说到中秋佳节,咱们这府中是不是也要好好操办一番?也算是给老爷冲冲喜。”
孙绍祖点点头:“行,那就由夫人全权安排吧。需要多少银两尽管去账房取,要是不够,就找李嬷嬷。”
迎春笑道:“老爷最近心情郁郁寡欢,我一定好好操办一番,令老爷开怀。从前在国公府我见过不少宴会,这次,就照咱们国公府的样子来。”
孙绍祖喜笑颜开:“好!好!那就全靠夫人了。”
迎春回到房中,绣橘问道:“姑娘,这中秋节咱们要怎么置办?”
迎春说道:“往日贾府怎么置办的,咱们照着做就是了。孙绍祖是个不顶事的,满脑子就他那些龌龊思想。想必这府中从前也没操办过像样的宴会,咱们就好好热闹一场。”
绣橘想了想,说道:“哎,咱们不如把幼容叫来问问,先了解一下。”
迎春点点头,随即命人将幼容唤来。
幼容进门冲迎春行礼:“夫人有什么吩咐?”
迎春问道:“幼容,如今快到中秋节了,我想问问你,往日这孙府是如何置办的?”
幼容略想了一下,答道:“老爷原不爱操心这些事,逢年过节就去外面玩乐,几天后才回府,临走之前会吩咐给我们每人添点赏钱。李嬷嬷也会叫厨房给我们加些菜,别的就没什么了。”
绣橘大吃一惊:“这姑爷也太不上心了吧,这么大个孙府,逢年过节连个像样的宴会也没办过。”
幼容说道:“老爷一向懒散惯了,从不在意这些事。从前遇到节日,咱们孙府都是得过且过。”
迎春心里一阵感慨,没想到这孙府从没过过一个像样的节日。不如就趁此机会大办一场,让所有人都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她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回就好好办一场中秋宴会。我记得从前在贾府时,逢年过节除了大摆宴席,还会请戏班子搭台唱戏,姐妹们还会聚在一块联诗。上次,不是还放了烟花吗?可热闹了。”
幼容听的眼睛发亮:“夫人,这回咱们真的能热闹一场吗?”
迎春笑笑:“那是自然。这回有我在,必定让大家都好好过个中秋节!”接着又对幼容说道:“府中举办这么大的宴会,事情可不少,你去通知大家作好准备随时待命。”
“是,夫人!”幼容开心的领命离去。
绣橘随后掰着指头在一旁说道:“姑娘,让我算算,这孙府上下一百号人,宴席要摆十来桌,中间咱们再来几个小节目,再加上请戏班子,放烟花,这恐怕要花不少银子。”
迎春笑道:“担心什么,让李嬷嬷负责就是了。反正她用的都是瑞生钱庄的银子,也不用咱们费心了。要是哪里不周全,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绣橘开心的拍着手:“姑娘睿智,好,就这么办。我先去拟一份单子,看看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迎春绣橘正在房中商量中秋家宴,却见陈嬷嬷扶着秋心走了进来。秋心的腹部已明显隆起,行动颇为不便。
绣橘上前帮着陈嬷嬷扶着秋心坐下,随后陈嬷嬷开口说道:“夫人,秋心有事想求你。”
迎春向秋心问道:“你们怎么这会过来了?是什么事?”
秋心答道:“夫人,临近中秋,我想去陪陪相公。”
迎春瞧着秋心的腹部:“这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如今身子也重了,我担心——”
秋心连忙说道:“夫人不必有所顾虑,我最近和孩子都很好,夫人问问陈嬷嬷就知道了。”
陈嬷嬷在一旁开口:“夫人,最近秋心胎像稳固,想必也无大碍。今日大夫刚刚来瞧过,一切正常。不如遂了她的心愿。”
迎春点点头:“好,两日后我再陪你去趟林山寺。”
秋心说道:“夫人,这次我不只是想去拜祭,我是想去林山寺住上几日,等中秋节后我再回来。”
迎春大为震惊,随即反应过来:“秋心,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如今天气转凉,林山寺远在城郊,过于简陋,远不如孙府宽敞暖和。而你又行动不便,要在那里住上几日,万一染上风寒,我怕——”
秋心连忙说道:“夫人不必替我担忧,这几日天气还算暖和,我再多带些食材衣物,备足炭火,以保万全,想来也无虞了。”
“这——”迎春尚在犹豫,却见秋心从坐椅上站了起来。
“求夫人成全!”秋心说着,便想跪下行礼,陈嬷嬷连忙一把扶住。
迎春知晓她性格刚烈,要是不让她去,说不定她又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拈量一番,终于点头答应。
“也罢,既然如此,这几日你就好好照顾自己。老爷那边我去说服。”迎春转头又吩咐陈嬷嬷:“陈嬷嬷,提前安排几个人先去林山寺打扫一下,再多带几个可靠的人陪着秋心,务必小心服侍。”
晚上,迎春回房便对孙绍祖说道:
“老爷,前日我去上香祈福,在佛前遇到一位世外高人。他对我说,咱们孙府现在虽然有些不顺,但府中有一名天降福星。有他在,咱们孙府马上就能东山再起。”
“哦?是谁?”孙绍祖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迎春接着说道:“那位高人说,咱们府中现在有一名女子,如今身怀六甲,所怀之子乃天上武曲星下凡,一定会庇佑孙府。所以这几日,趁着中秋佳节,需要她去城外的林山寺斋戒几日,以求菩萨超度开光。我想来想去,这女子不就是秋心吗。所以,我们不如明日一早送她去林山寺,待中秋节后再接她回府。”
孙绍祖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吗?那太好了,立刻差人准备送秋心去林山寺。多派几个人伺候她,把那些能干的奴才都带上。还有,多给她准备些吃的用的,最好再请个大夫陪着,千万不能让腹中的胎儿出事。”
迎春笑道:“老爷放心,我自会打点好一切。”
第二天一早,迎春便招来了李嬷嬷。
“夫人唤我来有何吩咐?”李嬷嬷低着头问道。
迎春说道:“李嬷嬷,如今快到中秋节了,我听说往年这府中从未办过中秋宴。你也看到老爷近日心情郁闷,所以这次,我准备热热闹闹办一场中秋宴会,让老爷开怀。只是这中秋家宴,事务繁多,所以想请李嬷嬷帮忙筹备。”
李嬷嬷一听连忙推辞:“夫人,老身岁数大,能力有限,怕辜负了夫人重托,实在不敢应下此事。”
迎春笑道:“李嬷嬷不必自谦。这府中得力之人不多,虽然之前咱们有过龃龉,但其实,我心里是很佩服你的能力。这偌大一个孙府,里里外外要管理的事情一大把,老爷平日散漫惯了,要是没有你在,是运转不下去的。”
李嬷嬷低头言道:“夫人过奖了,这都是老身分内之事。”
迎春接着说道:“李嬷嬷,我年纪尚小,经验不足,要是没有你协助,这中秋家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下去的。更何况,老爷正满怀期待的要看一场像样的家宴,你又是老爷最信任的人,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你说是吧?”
李嬷嬷闻言也无法再推辞:“好,老身答应就是,请夫人吩咐。”
迎春满意的点点头:“李嬷嬷真不愧是老爷的得力心腹。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这些便是我这几日整理出来的家宴所需之物,劳烦李嬷嬷替我置办齐全。”说着,一旁的绣橘将一本账本交到李嬷嬷手上。
李嬷嬷俯身行礼:“老身一定办妥,请老爷夫人放心。”随即接过账本,领命离开了。
迎春和绣橘相视一笑。
待李嬷嬷回房后,翻开账本一看,大惊失色。这府中何时办过这么大场面的宴会?这一笔笔花费如流水一般,看的她眼花缭乱。无奈刚刚在迎春面前应下此事,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有再找瑞生钱庄填平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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