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深沉,一觉起来天已大亮,温锦瑟的伤势没有好转反而加重,受伤的肩膀从紫青已经变作高高隆起的血包,江华年在屋里等得心急,正要出门去找小二,一开门,小二见他忙招手道:“公子、大夫、我们镇上最好的大夫,贺大夫。”
“快请进。”江华年忙道。
“贺、贺大夫是个退隐的江湖人,医术高明,公子就不用担心了,我从小就在谷爷镇,还没听说有贺大夫治不了的病,这一趟……”小二在旁喋喋不休,江华年心烦意乱,不过她很快就理会话中意思,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二,“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出去。”
“好好好,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小二收了钱,正打算要走。
贺大夫突然头也不回的来了句,“打一盆温水,再拿两个干净的碗。”
“好、好!”小二微微一顿,立马奔出屋门。
眼前老人年逾古稀,头发斑白,个子不高体态微胖,他一进屋就直奔床上的人,神色凝重,江华年站在他身后,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
小二飞快的端来水和碗,贺大夫依旧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都出去。”
“出?”江华年心下忐忑,小二半拖着他的胳膊,满脸堆笑,“出去、出去。”
被赶到门外的江华年脸色很是难看,苍白的脸上,薄唇轻抿,目光定定的看着屋门,沉默良久,小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公子安心,我福宝请来的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眼下……只有如此。”江华年深深叹了口气,福宝有意讨好他,接着劝道:“公子还没吃早饭吧!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贺大夫在里面救人,咱们在这里干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先去吃饭。”
一提到吃,江华年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喉咙也干的冒火,心下一思,略略点了点头。
福宝没有经过江华年的同意便给他找了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室,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再加上室内布置典雅,屏风上绘着一幅山河锦绣图,做工精细,江华年只淡淡扫了眼,视线就落在了窗外。
福宝忙里忙外摆了一桌的好酒好菜,香气扑鼻,江华年把酒放到一边,看福宝要走,脱口道:“你留下来。”
这么一桌子的饭菜,她也吃不完,她提着筷子,尝了两口,眉头微皱,就开始在盘子里挑来挑去,福宝看出她的心思,给她的酒杯满上,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怎么了公子?饭菜不和您的口味?”
“这个贺大夫,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说他是退隐到此,那他叫什么名字?”江华年岔开话题,搁下筷子。
“这……”福宝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响才开口道:“公子,我跟您说了,您可不能笑,要笑也不能当着他面儿笑,他名叫贺蟠桃。”
“贺蟠桃?”江华年不解,“这名字有什么好笑?”
福宝见他面色不改,便大胆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下意识把给江华年倒的酒一口干了,喝完,尴尬的看着江华年,江华年挥手,说:“我不喝酒,你继续说。”
“他啊!大概十四年前来到谷爷镇,那会儿谷爷镇还来了不少高手,好像是专门找他,他被人打断了腿,就留在了镇子,镇子上的人起初还很怕他,不过他精通医术,有段时间发生瘟疫,死了不少人,多亏了他才把大家治好,那会儿开始,镇子上就当他是自己人,他也在镇子上安安稳稳过到现在。”福宝看着满桌饭菜眼馋,见江华年不动声音,自动认为是默许了他,边吃边喝,继续说道:“其余的什么事儿我就不清楚了,他平时慈眉善目性情和善,只要别提三件事,一是他的名字,二是他的家人,三是他的腿。”
江华年若有所思,福宝见他不说话,索性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边吃边说,这回说的无非是些贺蟠桃平时的为人处世,没有什么听的价值,不过江华年也懒得打断他,单手支着下巴,视线移向窗外。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对面的包子铺新出炉一笼包子,霎时满街的桂花香都被包子香盖住,路上有人停下脚步,都围在包子铺门口。
“福宝,这是饭钱,这是买包子的钱。”江华年朝福宝抛出两锭银子,眼睛还盯着包子铺,起身朝外走去。
福宝一口菜差点噎住,忙灌了口酒,宝贝似的收好钱,藏在怀里,望着江华年高挑的背影,大喝:“好嘞,公子您稍等!”
江华年回来的时候,屋门大敞,她心跳的飞快,大步冲进屋,迎面就见贺蟠桃凉凉朝她这边睨了一眼,盆子里乌黑的血水,碗摔了一个,另一个倒扣在桌上,他擦了擦手,默不作声。
“锦瑟、大夫、锦瑟她——”
床上的温锦瑟呼吸平稳,肩膀处一大片血迹,右手臂也稍稍有了点血色,江华年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贺蟠桃一盆凉水朝她迎头浇下。
“别高兴的太早,人是救活了,手不一定保不住,天虺派的碎骨掌哪有那么容易治,而且这一掌,摆明了是要废了她的胳膊。”
江华年脸色登时一沉,眼中已有三分怒意,贺蟠桃不紧不慢,继续说道:“这一个月让她好好休息,这两瓶药按时涂抹,兴许就好了也说不定,以防万一,此药出自红楼一色倾,大概就在江州地带,你们可以去找找,如果有什么意外,那里的人一定可以治好她。”
“这是什么药?”江华年接过他手上的白色小瓶,上面竖着写着三个小字。
“竹蚀散。”贺蟠桃绕过江华年,停在门口顿了顿,语气微变,“你与……床上的姑娘什么关系?”
“嗯?”江华年不明所以,贺蟠桃突然又恢复语调,冷冰冰的哼了声,像是在自嘲,“算了,关我什么事,早年我的腿受伤就是靠竹蚀散医好,这两瓶是我去年从红楼一色倾那里换得,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贺蟠桃衣袖一甩愤愤离去,连诊金都没顾得上收,江华年听出他语调有变,又摸不着头绪,满心都是这药能不能治好温锦瑟的手。
能?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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