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焦头烂额的时候,林府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人正是客居在贾府的史湘云。
因黛玉去贾府去的少,便是去了,也多是在贾母处坐着说话,唯独去过探春在大观园的秋爽斋,还是和迎春和探春一起去品鉴一册诗集。还从未见过史湘云。
今日湘云递上名帖,指明了要见黛玉,黛玉虽惊讶,但也让人把湘云请进来说话。
湘云比黛玉年纪还小一些,黛玉好奇这个妹妹来干什么,没想到湘云一进门只叫了一声“黛玉姐姐”,便坐在那里不说话了,脸上也没有笑意。
黛玉只能主动开口:“湘云妹妹,我外祖母是你的姑奶奶,算来你管我母亲也得叫一声姑姑。咱们都从外地过来,也有一段时日,还没机会见面,所以你是来拜见我母亲的吗?”
这便是给湘云奇怪的举动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若湘云顺势下坡,也就不必再解释了。
湘云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开口却还是生硬的:“黛玉姐姐,今日唐突,我平日也不是没有礼貌,只是今日想来看看你的样子。”
这话说的莫名,黛玉也不好接,只是笑了一下,低头喝茶。
黛玉这一低头,湘云眼圈忽的就红了,倒豆子一样快速说道:“姐姐知道么,宝玉身边有一把从不离身的扇子,扇子上画的是一个眉目弯弯,翠袖飞扬的美人在品茶。姐姐虽今日没穿翠色衣服,但眉眼之间和扇子上的美人,一模一样。”
黛玉的笑意也收了:“妹妹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湘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大家闺秀,讲究多的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想嫁给宝玉,但宝玉想娶的不是我。”
原来如此,黛玉有些惊讶湘云已对宝玉暗生情愫。
黛玉回想了一下当年书里对湘云的判词,但能想起的只有“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这句话没什么用,她现在也知道湘云小时候父母双亡。
又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能想到零星的半句,什么江水逝,楚云飞……总体来看,湘云结局应该不太好。不过话说回来,书里结局好的,并没有几个。
黛玉心下怜悯,和缓了神色:“妹妹说这话,既污蔑了我,又贬低了自己。我原不该理会,但我也看出来了,妹妹直言直语,性子豪爽。
我也不拐弯抹角,直跟妹妹说,宝玉之于我,就是不太熟悉的表兄,见面次数极有限,至于妹妹说的劳什子扇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家不打算与贾府再攀姻亲,妹妹有什么想法,自管筹谋。但千万记得,别捎带上我。”
湘云一喜:“姐姐说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黛玉点头。
湘云面上这才有了笑意,又多了些少女的羞涩:“今日是我不对,但能得到姐姐这句话,我也没白来。”
黛玉问:“你又没见过我,如何猜测扇面上的人物与我相像?
更何况人物画作多重写意,讲究神态相似,你如何就联想到是我,进而来找我呢?”
湘云呆了一下,她怎么来的?
她脑门一热就来了,但这脑子是怎么热的呢?
这段时日,她住在大观园,与宝玉相处不可谓不多。除了宝玉知道秦钟没了那时,把自己关在怡红院两日闭门不见客,湘云没见到宝玉。其余每日都朝夕相见。
怡红院的丫鬟们俨然把她当成了半个自家主子,记得她的喜好不说,也有时请湘云帮忙规劝宝玉。
特别是袭人,总托湘云提醒宝玉多用功读书。
湘云也知道这个道理,而且现在规劝宝玉读书这件事紧迫了起来。贾政仿佛是对宝玉失望了,反而看贾环看的更紧,连带赵姨娘都面上有光,生怕别人不知道贾环得老爷看重。
连贾兰这一乳臭未干的孩子,贾政也多次考问功课,贾环既机敏又用功,贾政连连夸赞,多次嘱咐王夫人多照看孙儿。
“宝玉虽得祖母和母亲的宠爱,但他究竟不是独子。若是失了父亲的喜爱和看顾,之后的路就难走了。”袭人这么给湘云说。
湘云便变着法子让宝玉多读点书。一般都是通过奖励的形式,今日功课做的好,便定日子举办一个赏花会,明日再做点新鲜的菜色,比如烤鹿腿之类的,宝玉知道湘云一片好意,倒也领情。
今日也是袭人,拉了湘云道谢:“姑娘住在这里,宝玉懂事了很多,我们的日子都好过。如果是姑娘之后长久住在我们这...就好了,只是...”
湘云听到前半句,心中暗喜,听到后半句,仿佛其中有隐情,急忙问道:“袭人姐姐,你消息灵通,是有什么关于二哥哥的消息吗?”
袭人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哪敢议论这些呢,都是大家瞎猜的,不该胡说……”
湘云越发不依,拉扯着袭人的手不放:“你要么就别说,说了又遮遮掩掩的,让人心里难受的紧,好姐姐快和我说说吧。”
袭人这才说道:“你见到宝玉最近时常把玩的那柄美人扇了吗?
本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但那日晴雯和麝月闲聊天,说这人活脱脱就是林姑娘。晴雯还说,有两回守夜,听到宝玉说梦话,就有什么林妹妹之类的话......
我没见过林姑娘,据说比起西施也差不了多少,又是这般家世。
只是听说林姑娘与姑娘你不一样,性格颇冷淡,很不好打交道,如果来日......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便有些不安。”
湘云想到那柄竹制的美人扇,宝玉确实时常把玩,一冲动,就来找黛玉了,要看看黛玉和画上的人到底一样不一样。
黛玉听完,沉吟了一下:“我没见过袭人,对她了解也不多,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可不少。多是夸赞袭人贤惠、温和、敦厚、懂事......她给妹妹说的这话,可不像是谨慎之人说的。
妹妹聪慧,仔细想想为何她撺掇你来找我呢?”
说话点到为止,黛玉看着湘云陷入沉思,也不再多说,让雨荷帮着翠缕一起帮湘云重新匀面梳妆。
待湘云装点完,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黛玉才问:“回去之后若人家问起,你预备怎么说?”
湘云说:“我就说原也没打算去林府,只不过嘴上说笑,出来只是散散心罢了。
再说些有的没的,我便要去问问王夫人和老祖宗,知不知道她花袭人议论和瞎猜主子呢?”
黛玉点点头:“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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