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芙蓉再来找青雀时,看到的就是房中一片凌乱景象。
一晚过去,满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果香,两颗果树枝桠交错,稀疏的树叶挡不住还挂在枝头的果子。甜橙和香梨滚得满地都是。
不用问,肯定是姑娘想帮青雀作弊,临时种出来的。
但这里却没有甘蔗,因为甘蔗是没有种子的,没办法种。
芙蓉摇摇头,用兜子把橙、梨都装起来,拎着兜子,再往里看,黛玉和青雀头挨着头互相支撑着靠在一起,睡得很熟。
两人手上和衣服上都沾着黄色的汁水,大概是剥橙皮时染的。
洗漱用的铜盆摆在桌角,里面满满堆着捣烂的橙肉和梨肉,一株小苗扎在里面,一动不动,也不嫌邋遢。
芙蓉挑眉,小苗抖动了一下,又立刻僵住。
另一角,棕紫白黄四堆香粉堆成小尖角盛在临时拿出来的攒盘中,泾渭分明。
细纱上干干净净。
芙蓉挑了一点香粉撵在指尖查看。
“嗝!”
睡梦中青雀打了个嗝,身体一抖,清醒过来。迷迷糊糊中看到芙蓉似笑非笑的脸,她一激灵,又打了个嗝。
连续的抖动将黛玉也震醒了,她掩口打着哈欠问:“天亮了吗?”
芙蓉:“亮了。”
“哦,那我该回去了......”说到一半,黛玉意识到什么,顿时止住了要说的话。
她微微侧头,瞥到芙蓉,脸颊泛红,“芙蓉姐姐,你今天起这么早?”
芙蓉笑了声,意味深长道:“姑娘是第一次知道我这么早起?”
“嗝!”青雀似乎被吓到,又连打了几个嗝,芙蓉转过头,“你昨晚是吃了多少橙梨?”
青雀捂住嘴,摇头,一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黛玉:“......”
她顶了顶青雀的腰,小声道:“别装了。”吃得太多,打嗝都是橙子味。
青雀终于忍不住,蹦起来往外跑,黛玉伸手拉她,却没拉住。
这一天,青雀因为晚上吃了太多橙子和梨,二者都是寒性水果,铁打的肠胃也受不住,狠狠吐了一回。
等到再用饭时,她只能哀怨地喝米粥,就算白妈妈能把一碗粥熬出花来,也改变不了它没滋没味的事实。
青雀眼巴巴看着其他人的饭菜,口水都要流出二里地去。
为了攒果皮,黛玉也吃了些橙和梨,但不如青雀不知节制,没有感觉太难受。何嬷嬷还是怕她脾胃不和,也让白妈妈给她准备的清淡养胃的膳食。
不一样的食物,同样的没多少滋味,黛玉只好对青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何嬷嬷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青雀的额头,“府里也没短你吃穿,就这么馋?”
青雀不敢反驳。她不是馋,主要是想毁尸灭迹。这不是没毁成嘛。
芙蓉放下筷子,问:“剩下橙子和梨,姑娘打算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瞥向还扎在果肉中的幼苗。
幼苗:“?”什么意思?还想喂给它?
它从铜盆里爬出来,抖干净根上沾的果肉,扯着布头擦干须上果子汁水,然后捉着花几腿一步一步怕上去,重新扎进花盆里。
“它还是更喜欢土,不想吃那些果肉了。”青雀替它翻译。
幼苗叶子颤抖,好似点头。偶尔换下口味可以,但吃多了它也嫌弃。昨天晚上它也帮忙分担了好多果肉,短时间不想再碰这两样东西。
何嬷嬷道:“梨子就熬梨膏吧,正好秋燥,梨膏润肺止咳。”
“橙子......”
“做蟹酿橙。”黛玉道。
青雀“吸溜”了一口粥水。
何嬷嬷无奈道:“我的好姑娘,还嫌不够凉的?”
“况且这个时节公蟹和母蟹都不是最肥美的时候,要是想吃,再等上半个月,那时候膏黄才是最丰腴的。”
黛玉看了眼青雀,点头,“依嬷嬷。”
最后一兜子谁都不想吃的甜橙熬了果酱。
梨膏和果酱总共得了五罐子,黛玉和青雀吃鲜果吃伤了,不爱这两样。
黛玉便将梨膏赏了林管家。
林管家离开京城好多年,如今重新回来,早就不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这两天嗓子发疼,也偶有咳嗽。
他得了赏,十分感激,眼中都泛起了泪花,有一种林家后继有人的欣慰。
激动过后,他擦了擦眼角,道:“清、钱清卓昨日来了一趟,带了样东西送给姑娘。”
黛玉道:“怎么没让她来见我?”
林管家道:“她说要去津沽,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东西,就不叨扰姑娘了。”
林管家又解释林家的船是停在津沽的,得到那边才能见到船。
“她走了,家里人怎么办?”
林管家道:“多亏了姑娘支的月钱,她丈夫已经能杵着拐杖下地了,照看家里没问题。”
况且,以前她家男人倒了,眼见快只剩孤儿寡母了,在别人眼里就是好欺负的对象。但现在,她男人能动了,多少也有点威慑力。而钱清卓两次来林府,摆明了是为林家办事,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再主动欺到他们头上。
林管家不欲说更多,住了话,给黛玉呈上钱清卓送的东西。
那是一艘尺余长的小船,翘头宽尾,船头刻着螭兽,摆在托架上。
船底略尖,往上两翼宽阔,甲板宽大,三杆耸立,挂着风帆,最高的帆上有一只涂成赤色的风向标。
甲板上一应东西俱全,就像真船在眼前一般。
黛玉摸了摸船身,木头打磨得十分光滑,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的。这些木头还有一股生木味道,也没上漆,怕是才赶工出来的。
林管家道:“这是钱清卓根据咱们家最大的那艘船复刻的模型。虽是模型,但据她说,下水行驶也没问题。”
“哦?”黛玉眼睛亮了一下。她见过木船摆件,但那些摆件并不能入水。
林管家见状笑道:“需得有风才行。不过她说手头东西有限,用的木头不是好木,不怎么防水,泡久了容易坏。”
黛玉道:“无妨。”
她现在就想试试这船。
家里花园就有池子,黛玉抱着船,打发了下人,迫不及待将小船放入池中。船身晃了晃,慢悠悠立在水面上。
这池子里引的是外面的活水,但只有一个小水口让活水流进来,水流不急,并不足以带动船只。
黛玉仰头看芙蓉。
芙蓉还未说话,青雀道:“我来我来!我会驭风!”
何嬷嬷道:“你别把船掀到池子里才是。”
青雀打包票:“肯定不会,我能控制好,芙蓉姐姐可以替我作证。”
芙蓉想到她和姑娘一起辛苦分完的香粉,微微点了点头。
有了芙蓉的首肯,青雀顿时摩拳擦掌。她先谨慎送出一阵小风,风卷到黛玉的裙角,黛玉跳起来踩了两下,道:“往池子里,往池子里。”
青雀依言,池水咕噜噜荡起水波,把木船往前面推了一点,又不动了。
何嬷嬷到:“不要吹池水,应该吹帆。”
她看木船两侧是有四四方方的小口,内里应该是有船桨的,但小船上又没有水手,自然没办法划船。
因此只能靠水流或者风帆带动。
青雀照着她的话吹动风帆,许是风太小,帆压根不动。她暗暗加大了灵力。
“呼~”
木船上三只帆一下鼓满,缆绳崩紧。木船破开水面,几息之间就驶到对岸,眼看要撞到岸边,青雀连忙调□□向,但船上无人拉缆绳调整帆,根本改变不了船的方向。
好在风向变了,帆也没了那么满,晃晃悠悠算是平安靠岸。
黛玉到对岸把船捞起来,青雀性质缺缺收回手道:“它不灵活。”
何嬷嬷道:“无人掌舵,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能做到这般,钱夫人也技艺不凡,一定是对船只有十分的了解。”
黛玉抱着船回来,听到何嬷嬷的话,沉思片刻,道:“虽然船小,但不是没人能掌舵。”
“嗯?还有这么小的人?”何嬷嬷笑道。
“有。”黛玉回屋,不一会举着耷拉着根须的幼苗回来。
就算没有脸,何嬷嬷都能感觉到它的茫然。
黛玉把它放到船上,没了托架支撑的船顿时一歪,幼苗赶忙伸出根须扎进土里抵住船身。
何嬷嬷愣了愣,抚掌笑道:“它确实合适,但它会掌舵么?”
事实证明,它不会,但它很聪明,能学。
在几次歪七扭八,船舱进水,差点沉船之后,它总算得心应手起来。
何嬷嬷看到船底的出水孔在往外排渗进去的水,不由赞叹,“钱夫人连这个都想到了,真就和真船一模一样。”
在船上当了一会儿掌迁手,幼苗不仅学会了根据风向调整帆的方向,它还无师自通了划桨。
只见它立在船中央,一边拉着缆绳,余下根须分成数股,从四面八方伸入船舱,叮铃哐啷一阵,船舷两侧的八个仓口就被打开,从里面伸出木质船桨。
根须缠着船桨,它一拉缆绳,船帆侧过来,避开了风。青雀送去的风吹不起帆,但船依旧在动。
幼苗指挥着根须卖力摇着船桨,木船在水中从这头驶到那头,不亦乐乎。
该说不说,这一幕其实有点诡异。要是有旁人见到了,大概会觉得木船里面有鬼。
但岸边的几个人都不以为意,青雀还有些生气。
本来是她在玩的,姑娘在一边看,现在却被幼苗夺了船的控权。她“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掉了个方向,控制着池水卷起大浪,扑向船头。
黛玉“呀”了一声,就见浪头砸下,木船被水从头淋到尾,没又翻,却被推出老远。
黛玉叫了青雀一声,刚想说她,不想被冲到池子中央的船又划回来,船头调转,静静对着青雀。
然后船桨敲打着船身。
“它是......想再来一次?”黛玉猜测道。
青雀毫不犹豫再次送上一阵大风,吹起满塘池水。池中波涛浪涌,木船在浪头颠簸,左冲右突,搏击风暴。
一个水塘,一艘模船,愣是让一人一苗玩出了海上船只直面风暴的凶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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